他转身率先踏出房门,房间内的灯忽然暗下去,陆荷阳瞥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插卡取电槽,跟上对方的步伐:“房卡还我。”
房间门在身后缓缓关闭落锁,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傅珣的手指间夹着那张薄薄卡片,揣进自己的裤子口袋里,他偏过头:“我暂时保管,你回来的时候还你。”
顶层的餐厅风景确实好,天色又暗下去几分,呈现出广阔而又深沉的靛蓝色,遥远的船灯零星亮起,像是闪耀的星子落入水中。吉他声跃动,手鼓与摇铃清脆,甲板上有一个墨西哥女郎正在尽情舞蹈,女郎宽大的赤红裙摆随着音乐舒展,如怒放的玫瑰。有人吹口哨,有人鼓掌,间或传来一阵阵清凌凌的笑。海风微咸,湿度对秋日来说刚刚好,每一缕气息都丰蕴得足以佐餐,傅珣让侍者开了一瓶昂贵的白葡萄酒,来搭配晚餐的龙虾。
两种不同口味的Taco盛放在盘子里,红色美丽,绿色鲜亮,以及浓稠喷香让人无法拒绝的酱料和脆口的卷饼,在陆荷阳拿起第二个时,傅珣举起了杯,澄亮的酒液在高脚杯中微微晃动。
气氛恰好,陆荷阳从善如流,举起杯盏,就在要相触之前,傅珣举杯的手往后退了退,避开了触碰:“没有祝酒词?”
陆荷阳抿了抿唇,发觉上面有无意沾到的番茄酱,于是又更用力地舐一下,唇瓣松开后,他说:“身体健康。”
说罢,他主动迎上傅珣手中的酒杯,玻璃相撞发出悦耳声响,傅珣看他仰头一饮而尽,喉结滑动。
傅珣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又再次为他添满:“换一个。”
“那你来。”陆荷阳无计可施。
“为家人……”傅珣细微地停顿片刻,“和爱人,永伴身侧。”
陆荷阳持杯的手悬在空中,直到傅珣抬臂过来碰过杯,他在恍惚中再次饮尽。
待龙虾吃完,饭局结束,陆荷阳已经有了不浅的醉意,他自觉有些头晕,去了一趟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好像每一根线条都是柔软的,双颊晕着淡淡的红,眼睛愈亮,嘴唇被酒与香料刺激得艳红,白色毛衣包裹住他,衬托他酒后愈发柔和的五官。
但这些纷繁颜色在他的面孔上并不显眼,就如同降临在梨花上的晚霞,一切都那么自然,融合得恰到好处,只在他斯文冷冽的气质里,不动声色地加入一抹勾人心弦的成分。
他很久以前就知道这是一种资本,并可以用来交换。
但这次他想交换什么呢?真心换不换得来?
当他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傅珣正靠在栏杆边抽烟,夜色温柔地笼罩他,音乐声和人声愈发显得迢迢,船尾有一对情侣在旁若无人地接吻。
他指缝间的烟已剩下不多,烟尾燃着一点火星,在风中明灭。他吸进的时候,眼皮会微微朝下,吐出时,眼尾会微不可察地扬起,呈现出一种格外慵懒的神情。
这些细节让陆荷阳常常纳罕,在他看来又苦又辛辣的烟,为何在傅珣口中,就像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他盯着傅珣手中微湿的烟嘴,刚走近一步,傅珣转过来:“还好吗?”
“没事。”他说话的语速比平常要慢一些,是醉酒带来的影响。
傅珣半搂住他的腰,他没拒绝。
众所周知,拒绝需要很多力气和勇气,可他现在神思惫懒。
“去哪里?”
“随便逛逛?”
两个人都扔出的是问题,可最后也没有回答。在沉默中,两人默契地并肩而行,在走过太过拥挤的狭长通道时,陆荷阳几乎整个身体都贴在傅珣的肩膀上。
不远处忽而腾起一片喧嚣,傅珣将烟蒂掸进垃圾箱,扬起下巴:“去玩玩吗?”
陆荷阳茫然抬眼,看向傅珣面朝的方向,那里灯火辉煌。
“刚刚驶入公海,赌场开放了。”
倘若在陆荷阳清醒的时候,他大概率会拒绝,但现在他头昏脑涨,精神高亢,倒也有了进去看看的欲望。
一开始只是玩lǎo • hǔ • jī,后来傅珣拉着他直接上了21点赌桌,手把手教他。陆荷阳对规则一无所知,又头晕,也许是屋内太热,他又喝了侍者端来的一杯冰威士忌。结果一连爆了两轮牌,自己手中的筹码见底,亢奋的情绪微微冷却了些,陆荷阳也觉得自己愚蠢,哑然失笑着摆手说不玩了,离席欲走,傅珣将他重新揽回到座位上,自己在他身后坐下,是将他环抱进怀里的姿势:“用我的筹码,这次能赢。”
因为用的是别人的筹码,再开局时,陆荷阳就有些不自觉地紧张。
傅珣唇瓣间含着一根新点燃的烟,从他颈后伸出手臂,胳膊的侧面轻蹭过他的发尾和颈边,陆荷阳看到他将全部的筹码丢进去,然后将下颌顶在他的发顶亲昵地磨蹭:“你来决定还要不要拿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