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斐展示完毕,低头眼带笑意地念:“小琳说,’李老师,你什么时候回去啊?‘李航说,’回哪儿?‘小琳说,’你不属于这个地方,我看得出来。‘李航出神,摸小琳的马尾辫,’可我现在哪儿也不去,就守着你默单词‘。”
他放下剧本,好像在对镜头后的人,又好像自言自语:“这真的是许穆写的台词吗?我怎么觉得像你写的?”
举着镜头的人终于有了声音。
有点黏的男声:“不是,我写的后面那一段,看星星那里。”
“哦,把蒲公英放在人家眼睛前,吹了口气,’你看,星星飞起来了‘。”方斐用剧本遮住下半张脸,只留眼睛弯成了新月,“杨老师,你这么浪漫,是不是跟小女生约会的时候试过?”
有只手从镜头后伸出来。
某人用力一拍方斐:“我什么时候跟小女生约会过?闭嘴吧你。”
他笑得差点从课桌栽下去。
这段不算花絮的花絮短短半天就评论好几千,转发里不乏“杨导多来点”“这是女友视角吗”之类的大胆言论。持续不断上升的热度让《岁月》的主创们集体在杨远意这儿团建,官博不嫌事大地转发表示:你们要的花絮。
等到黄昏,群众呼声终于勾出了沉寂的男主角,无比郁卒地在杨远意的微博下评论了个黑黑的小脸:不是说删了吗[衰]
闵红棉不知从哪儿摸到现场,回复方斐一个意味深长的狗头。
魔性狗头好像会传染,几天后再清点评论区,方斐这层里密密麻麻地被迷之微笑的狗头占据前排,整齐排了二百多条。
正月,方斐并未留在平京,而是选择了带着家人前往亚湾度假。他手头逐渐宽裕,家里财务危机也缓解了,终于可以让李小勤实现“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梦想。
而杨远意不和他一起去,一来没立场,二来他还有别的事。
春节档影片开始抢占市场份额,《岁月》的排片被挤占到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而说好的排片量不少让位给了嘉尚出品的贺岁喜剧。思及此前,陈遇生若有所指地敲打他“卡审查或许和你母亲有关”,原本打算独自过年的杨远意决定回一趟家。
虽是随父姓,但杨远意从小就知道家里大小事都由母亲邢湘做主。
杨微是艺术家,年过六十还活跃在话剧院,醉心表演,不太食人间烟火,对他和姐姐的私生活也不上心,认为凡事随缘,不用强求。
邢湘则与杨微完全相反。
作为商业世家的独生女儿,邢湘自少年时代就性格强势,字典里没有“认输”。脱离家族,自己创立娱乐公司打拼多年成为首屈一指的嘉尚电影集团后,她的控制欲更加高涨,从事业到家庭再到一双儿女,她什么都要管。
母亲太过强势,杨远意少年时吃了不少苦头。
不过他现在三十多岁,许多问题邢湘已经鞭长莫及,只能阴阳怪气几句,却再不能为他做决定了。
父母住在京郊的樾苑,独门独户,有个很大的花园,装修完全按杨微的品味来。杨远意小时候家在四合院,到了上学的年龄就开始独自住在学校附近的公寓,他其实并不习惯与父母同住。
杨微年纪大了喜清静,邢湘于四年前购置了樾苑别墅,搬到京郊休养。后来杨远意也重新购置新城公馆,四合院就成了杨婉仪的地盘。
樾苑地点偏远,杨远意很少来,但这里还为他保留了一个房间。
相比年初一到初五各种走亲访友或交际聚餐,除夕夜更清净。家政阿姨做完饭就回自己家了,没有外人,一家人能坐下来安静吃顿饭。
满桌山珍海味,清淡的,麻辣的,照顾着家庭成员们各自的口味。杨远意不太有胃口,他这种时候沉默寡言惯了,闷头开了瓶父亲爱喝的红酒,往醒酒器里倒,还没分好,先感到空气中一阵火药味。
“陈遇生没跟你一起回来?”母亲的声音不高,却令他头皮一紧。
“他忙着呢。”这是杨婉仪,满不在乎地反驳邢湘,“再说了,他来干什么?有这么个老公和死了根本没区别。”
杨远意眉心跳了跳,直觉大事不好。
邢湘用力把筷子一搁,清脆的“啪”声:“你怎么说话的?”
杨婉仪丝毫没吓着,自顾自地吃东西。
“公司效益下降,我懒得说你,反正你自己有主意。”邢湘话匣子打开就收不拢,“但你的家事妈妈还能说几句吧?你想离婚也行,先和陈遇生要个孩子,三十多岁,再拖下去身体都垮了,难不成真得做试管才……”
“我已经离婚了。”杨婉仪说,小声却坚定。
邢湘一愣:“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