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下雨的缘故,店里格外冷清,他俩倒成了第一波客人。朱镜辞择了角落里一张桌子,桌面上存着积年的油污,黑黢黢的。江忱予顿了一下,察觉到对面人小心翼翼的目光,假装若无其事地坐下了。
朱镜辞从旁边柜台拿了茶壶,拿过两人面前的杯子,倒进热水细细地涮了涮,又取了筷子依样涮了,把杯子里剩下的热水泼到了门外。
“认识一下吧。”朱镜辞很端正地坐下,眼里透一点狡黠,“我叫朱镜辞,镜子的镜,言辞的辞。”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江忱予下意识念出来,话语出口后有些后悔,这句诗寓意实在不怎么好,自己冒冒失失说出来,总显得不礼貌。
“这样吗?”朱镜辞若有所思,嘴角挑了挑,勾出来一个笑,“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意头。”
也是,连出生都不被期待的人,又怎么能指望着谁在自己的名字里放什么美好的愿想呢?
“其实我又想了想,觉得这个说法不太通。”朱镜辞注意到江忱予微微蹙起了眉,手指又开始无意识地摩挲着关节内侧那颗小痣,“如果是这个典故,那该叫朱辞镜才对。”
“所以,”江忱予的眉宇舒展开,压低了声音,像是和他交换一个秘密,“镜辞的意思应该是‘镜子说的话’。”
“镜子,说的话?”朱镜辞一脸怔然,抬眼看着他。
“有没有看过《白雪公主》?”
“没有。”朱镜辞局促地摸了摸鼻尖,觉得自己显得有些傻气。
“这个故事里面呢,有一面魔镜,全世界是事情它都知道,而且只会讲真话。于是,有一位王后,她每天都对着镜子问,魔镜啊魔镜,谁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魔镜就老老实实回答说,是你的女儿,白雪公主。”
“所以你看,镜子是不会撒谎的,”江忱予嘴角翘着,用哄小孩子的语气温柔地对他讲,“你名字的寓意,一定是希望你成为一个诚实的好孩子。”
“是这样吗?”朱镜辞问出口的同时又觉得多余,是不是有什么要紧呢?不管这个名字诞生之初到底蕴含着什么,现在有人为它想了这样好的释义,而且是为了不让他难过而努力想出的,这已经足够了。
“当然,一定是这样。”对面人的眼睫半垂着,很乖地坐在那里,江忱予不自觉地把声音放轻,像是怕惊醒了阳光下打盹的猫咪。
“那我知道啦,谢谢你告诉我。”朱镜辞抬眼,眉眼弯弯,这次是真正的笑。
“你叫什么呢?”一开始报了自己的名字就是为了光明正大打探对方的,结果绕了一圈险些忘了。
江忱予的脸上难得露出些踌躇的神色,朱镜辞心里蓦地一沉。
“是……不方便说吗?没关系的。”他小心翼翼地开口,眼里的失落在灯下却遮不住。
“不是的,你别误会,”江忱予连忙解释,有些苦恼地在桌子上点了点,说,“我写给你看吧。”
说着调转筷头,蘸了刚刚朱镜辞涮杯子时洒出来的水,一笔一画写在桌面上。
朱镜辞凑过去瞧,他写字时表情变得严肃,抿着唇,悬着手腕,规规整整,一丝不苟,浑不在意笔下是雪白的宣纸还是餐馆积年油腻的桌面。
虽然工具简陋,桌面上三个字仍然能看出卓然的风骨。朱镜辞瞧在眼里,就懂了这个人不肯开口直接说的原因。
“江chenyu,很好听的名字,”他带着笑轻声念出来,朝对方眨眨眼,“也好看,沉鱼落雁呢!”
“……”江忱予扶了扶额,“知道就行,也不必点出来。”
“唔,好吧,”朱镜辞应得熟练,想起了什么似的,戳了戳江忱予的手臂,做坏事的心思明晃晃地挂在脸上,“你刚刚才讲了故事,现在要不要来问问魔镜?”
江忱予猜到他要做什么,对着他猫儿一样的眼依旧拒绝不了,好脾气地问道,“魔镜啊魔镜,谁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当然是您了,我亲爱的殿下。”朱镜辞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意,在暖黄的灯光下几乎要发出光来。
牛肉面上得及时,装在青花高脚瓷碗里,ru白的汤头,牛肉切成大粒,分量很足,红油浇在面上,撒着葱花香菜。江忱予看着,后知后觉地感到了饿。
撩了一筷子放进嘴里,面煮的很筋道,汤鲜味浓,牛肉也炖煮的很入味。热气好像浸润到每一个毛孔里去,暖洋洋的。吃肉管理三二伶衣柒伶;柒衣寺六
朱镜辞把桌子上一个小碗朝他推了推,“老板自己用牛油炸的辣椒,很香的,加一点看看。”见他还有些犹豫,哄骗着劝,“一点都不辣的,试试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