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的黑衣男子适时上前,“上个月少爷,少夫人以及小少爷乘坐飞机去斐济度假,飞机失事,一家三口……不幸罹难。”
原来是这样啊。朱镜辞放松了脊背,靠在椅子上,不可避免地觉得痛快。
朱老爷子苦心经营半辈子,指望着血统高贵的子孙来继承家业,原以为自己把儿子掰回了康庄大道上,谁承想一场飞机事故,希望全成了泡影。
眼瞧着自己黄土埋了半截,旁支又对着偌大的家业虎视眈眈,这时方才想起自己儿子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原来我这一身骨血,居然这么金贵吗?朱镜辞只觉得这一切都荒唐得可笑。
他在黑暗里苦苦挣扎,朝不保夕,祈求人来救他的时候,这帮人一个都没出现过。现在迫不得已需要他了,又摆出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用着施舍的语气,仿佛能够回到朱家是多么值得感激涕零的事情。
他竭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我和你没什么可说的了,现在请你们离开我家。”
“爷爷知道,朱家对你有愧,”看出了朱镜辞吃软不吃硬的性格,朱老爷子放软了语气,“爷爷老了,接你回去没别的意思,只是看你一个人在这里住,太委屈自己了。”
朱镜辞懒得听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辞。托这家人的福,他过早见识了这世间的人心和算计,对所谓的亲情再不曾抱有任何期待。
“我一个人这样过了十几年,也活下来了。真觉得我受了委屈,就别再来打扰我了。也不必在我面前自称什么爷爷,我没爸,自然更没什么爷爷。”
“你!”朱老爷子气急,一下子站起来,颤巍巍地伸手指着朱镜辞,却又说不出话来。
朱镜辞也跟着站了起来,黑衣男子以为他要做什么,警惕地走上前两步,挡在他和朱老爷子中间。
朱镜辞却只是走到门边,打开了门,抬了抬下巴,示意两人,“不用再费心思了,朱家我是不会去的。现在,从我家离开。”
“你不在乎朱家,那连江家那个小子你也不在乎了吗?”朱老爷子用尽了手段,不见朱镜辞开口,只好放出了杀手锏。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朱镜辞心中一紧,面上却仍强作镇定,暗暗攥紧了手。
“给他看看。”朱老爷子扭头示意黑衣男子,黑衣男子面无表情地从包里抽出一沓照片,甩在茶几上。
照片在桌面上散开,朱镜辞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走了过来。里面是各种tōu • pāi角度的自己和江忱予。他喂江忱予吃棉花糖,江忱予捏他的脸,还有两人在昏暗的巷子里接吻。照片里他们互相看着彼此的神情,任何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一对情谊深厚的恋人。
朱老爷子低头撇了一眼照片,又略带嫌恶地转过头去。
朱镜辞全身的血液骤然冷了下来。他捏紧了拳头,暗暗告诫自己不能慌,不能被他们看出来。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想怎样?如你所见,我只是谈了场恋爱。”
“朱家未来的继承人,居然和一个男人厮混在一起,传出去岂不成了别人的笑柄?”朱老爷子看穿了他的不安,慢条斯理地坐下,眼神不往他身上落,“旁的不敢说,区区一个江家,我朱家还是对付得了的。”
“我他*妈的才不稀罕这个什么狗屁的继承人!”朱镜辞几乎要冲上前去,被保镖按住了手腕。
他额上的青筋爆着,咬牙切齿道,“你那点家产你爱给谁给谁,但你敢动江忱予,我不会放过你!”
“朱老爷子并没有被他眼神中的愤怒吓退,年轻人的失态在他看来反而恰恰暴露了自己的软肋。他不欲把朱镜辞逼得太急,毕竟两人以后还要相处,总要保留些情分,”我现在不逼你做决定,你可以再好好考虑考虑,看看到底什么才是重要的。”
临出门前,他转过身,意味深长道,“年轻人,别把路走太绝,也许有一天,你就要来求我。”
老人和保镖起身离开,朱镜辞坐在沙发上,两腿岔开,手肘支在膝盖上,用两只手捂住了脸。
身边的手机开始嗡嗡地震动,他扭头去看,屏幕上“小鱼儿”的备注分外醒目。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呼出一口气,点了接听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毫无异样,“小鱼儿下午好呀。”
隔着手机,江忱予的声音传过来有些失真,“一直没收到你的消息,已经到家了吗?”
“我刚刚嘴馋,忍不住在外面吃了份黄焖鸡,所以回来晚啦。”他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浅薄的一层浮上来,“小鱼儿已经送叔叔阿姨去机场了吗?”
“还没呢,正准备出发。”江忱予顿了顿,说道,“言言,明天陪你去买年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