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发过去一句,“我在湖边等哥哥下课。”就接着坐在长椅上晃悠腿,一幅懒懒散散的样子。
和江忱予的对话稍微驱散了些他内心的惶恐不安,让他能够暂时从自己看到的画面里挣脱出来,保持理智,不去做一些伤害别人的事情。
他同许木木说话时硬撑出来的自信与笃定,就像阳光下的肥皂泡一样,经不起戳弄,一碰就碎了。
他像是贸贸然坐上桌的赌徒,所有的底气,都来自于旧日里江忱予对他的喜爱和偏纵。
但是他们分开得太久了,久到朱镜辞再没有丝毫提起旧情的勇气,担心那自以为的筹码,其实早已不存在,他的口袋里空无一物,依旧是那个潦倒穷困的可怜人。
可要他放弃,又舍不得。见过在人前冷静自持的江忱予面对自己时的紧张,害羞,和无措,见过他在自己身上失控,流汗,在耳边叫言言,用那种你丝毫不会怀疑的语气说我爱你,这样珍贵的事物,怎么舍得呢?
于是他只能怀揣着虚无的希望,壮着胆子赖在赌桌上。妄图天降大运,他所有的一切都能失而复得。
他希望日子走啊走,直到掩埋掉所有的龃龉和不欢而散,这样他就能干干净净地站在阳光下,朝着自己的心上人奔去。
如果他没有这种运气……去tā • mā • de吧,反正他从来也不算什么好人。他想要的人,坑蒙拐骗,不择手段,掀翻了赌桌也要抢到自己手里才安心。
“可馨,今天中午我和江忱予请你吃饭吧,谢谢你帮我们占座。”下课铃刚响,许木木便凑过来,说完还用手肘捅了捅江忱予,给他递了个眼色。
“可以呀,”陈可馨有些惊喜,答应得颇为爽快。
“不好意思,我约了人。”无视许木木的眼刀,江忱予继续说道,“这样吧,木木今天去请可馨吃饭,回来给你报销。”
陈可馨默默在许木木身后同他比了个感谢的手势。
“约了谁啊,叫来一起吃呗。”许木木幽幽地开口。
“一个朋友,”江忱予笑了下,说道:“不了,他不习惯见陌生人。”
“你们慢聊,先走了。”江忱予随手拿过书包,冲两人略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我信你才有鬼,许木木暗自腹诽,跑得这么快,这个朋友怕不是还姓朱名镜辞呢。
刚刚在教室里同二人说话耽误了一会儿,教学楼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江忱予脚步急了些,快要到湖边的时候,又堪堪停住,站在原地调整了一下呼吸,确保自己不是焦急赶来的模样,才缓步地走向湖边的长椅。
朱镜辞许是等得久了,竟然在长椅上睡着了。他斜靠在椅背上,手肘撑在长椅扶手上,松松地支着脸颊。因为支撑得不太牢固,头还在往下一栽一栽,一幅随时要掉下去的模样。
江忱予没有急于叫醒他,就这样站在他面前,趁着难得的契机,仔细地端详眼前阔别了五年的人。
朱镜辞今天穿了亚麻色衬衫和水洗蓝的牛仔裤,配一双帆布鞋,是走在大学校园里一点都不违和的装扮。
高中时候,江忱予每每在篮球场打完球,回头看旁边看台上,总能见到他抱着水在挥手,也是穿得这样一身。
夕阳泼洒在身上,给他的轮廓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浅金色。那时的江忱予抬头看着,心想真不可思议,这样好看的少年,他是我的。
五年的时间,足够一个人从青葱少年蜕变成棱角分明的青年。朱镜辞原先脸颊上是有肉的,他笑起来时,配着嘴角的笑涡,总像是某种娇憨的小动物,眼睛咕噜噜转几圈,自以为很聪明很有主意的样子,让人觉得可爱又可怜。
如今那点婴儿肥却是寻不到了。他面部的线条变得单薄而精致,从伶仃的锁骨一路蜿蜒向上。睡着不笑的时候,像是结了一层碎冰,带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
原来他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吗?江忱予回忆了一瞬,发现自己记忆里的朱镜辞,无论是笑着的,撒娇的,委屈的样子,都是鲜活而生动的,自己似乎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
所以……你这些年,也过得不好吗?
江忱予下意识地伸手,想摸摸这个人的脸,手指将将要碰到脸颊的时候,又蓦地停下。
我在做什么?江忱予想,我又以什么身份做这样的举动呢?
他悲哀地发现,和对方的肢体接触已经成了他身体的渴望和本能。他不能抗拒对朱镜辞的喜爱和亲昵,一如他不能抗拒食物和睡眠,
可是不行,江忱予清楚,一旦这次他心软,一旦他放过了这次嫌隙,他们之间的感情就永远存下了一个隐患。
所以,还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