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地面,暗自计算着,假若温咏棠还要动手,他可以踹对方一脚,借力把身后那两人顶在墙上,自己则可以踩着他们的肩膀爬上墙去。
然而盛欢还没有等到对方的下一个动作,前方忽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这响声陌生而惊悚,像是鞭炮,又比鞭炮更加沉闷。盛欢倏然抬起了头,即见一名站在外侧望风的保镖身躯摇晃几下,脸向着地面倒了下去,背后慢慢洇开大片暗色的液体。
世璋的尖叫和保镖的大喝同时在盛欢耳边炸响,保镖们迅速从腰间拔出了枪,吼道:“快带少爷离开!”
押着盛欢的人早已松手,护着温咏棠往外跑。盛欢记起几天前许瀚成说的话,一时无法分辨这些人的目标到底是自己还是温咏棠,只好跟着他们一起逃跑。枪声已经变得密集起来,世璋跑在盛欢身侧,被一枪射穿了头颅,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软绵绵地扑倒在他脚边。
这少年先前还站在温咏棠身旁对他指手画脚,仅是一转眼的功夫,已变作了一团难辨面目的死肉。盛欢被溅了满面鲜血,被腥气熏得喉头紧缩,险些吐了出来。他从未遇到这样可怕的场面,脑中霎时一片空白,只觉下一颗子弹就要射进自己身体里。
这小巷没有岔路,他们还未跑到巷口,早已有人等在前面,他们足有十几人,与后面的追兵包夹过来,牢牢将他们堵在中间。
一声枪响后,最后一名保镖倒了下去,盛欢身边顿时只剩下了温咏棠一人。袭击他们的匪徒中,有个面上横着一道刀疤的站了出来,诧异道:“怎么还有一个?”
见他将枪口对准自己,盛欢重重地打了一个冷颤,咬紧了牙关,往后退去。
“别杀他。”另一人忽道,他望着盛欢,又看向咏棠:“他们两个好像有点关系,一起带走吧。”
见他们来抓自己,温咏棠匆忙打开对方的手,尖叫道:“别碰我!你们、你们要是敢碰我,我叔叔不会放过你们!”
面上有刀疤的人嗤笑一声,直接将温咏棠拽了过去,往他口中塞了一大团棉布,把他扛在肩头。那人又扫了盛欢一眼,见他不逃跑也不叫,便道:“不想死就乖乖跟我们走。”
盛欢尽力放缓自己的呼吸,没有违背对方的话。他反复安慰自己,不管这群人有什么目的,要对他做什么,只要他们留下他的性命,他总会找到办法逃跑的。
第二十一章
盛欢被人带着,模模糊糊地走了不知多久,才听前方传来一声:“站在这里别动。”他猜想应该是到了,就停下脚步,老实地立在原地。这帮绑匪是极有经验的,这一段路,盛欢换了数辆车,眼睛早被他们牢牢蒙起,堵住耳朵,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
有人在他膝弯重重踢了一脚,盛欢痛得闷哼出声,身子摇晃几下。他是可以站稳的,不过依照眼下的状况,跪下却比站着安全许多,于是就装作脚底无力的样子,跪倒在地。
“别碰我!”咏棠的声音在他身旁骂道:“滚开!”
有人粗暴地扯下了蒙在盛欢脸上的布条,他眨了好几下眼睛,眼前的世界才逐渐清晰起来。这是间阴暗宽敞的堂屋,门窗紧闭着,在他前方有张烟榻,上面铺着朱红的褥子,褥面上盛开的不知是梅花还是桃花,花纹被卧在上面的人揉乱了。一名身穿白绸单衣的青年靠在一堆软垫中,手握烟枪,正在打量他。青年的面孔模糊在雾一般柔袅的烟雾里,只依稀看得清两只眼睛,它们亮的吓人,犹如即将燃尽的烛火,摇曳不定地闪烁着,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灭。
绑架他们的匪徒就站在一旁,恭敬地开口:“大少爷,人已经带来了。”
那青年没有答应,仅是慢慢地撑起身子,往盛欢的方向靠近。他的容貌终于清晰起来,眉淡淡的,因为瘦,眼睛的轮廓格外明显,五官倒很清秀。青年含了一口翡翠玉制的烟嘴,伸出一只苍白而削痩的手,抬起咏棠的下巴,垂下眼认真地打量。咏棠样子是很狼狈的,头发散乱,衣襟也被扯歪了,一双眼却燃烧着熊熊怒火,瞪着青年:“谁给你们的胆子绑架我?”
他的样子看似很有气势,但盛欢注意到咏棠绑在后面的双手正在不住地发抖,显然是十分害怕了。
青年没有理会咏棠的质问,偏着头自顾自地看了许久,露出一个微笑:“真想不到,那个人说的不是假话,今天果真让我在那里抓到你了。”他指下渐渐加大了力道,在咏棠白`皙的皮肤上掐出了几道红印:“你长得和你叔叔差远了。”
他的笑并不似笑,倒似在忍耐什么痛楚似的,直把那张文秀的面孔都弄得微微扭曲,咏棠在他手中打了一个哆嗦,拼命后仰着身子,许久说不出半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