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欢仍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般,呆呆地盯着他,闻言就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否听进去了。
温鸣玉倒很想再逗一逗他,可惜时间的确有些晚了,便直接摁铃叫来看护,随即走出了病房。许瀚成正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一看见他,立刻问道:“三爷,小公子一切都好吗?”
想到盛欢昨夜做噩梦时的情形,温鸣玉叹了口气,答道:“我看过他的诊断报告,他年纪还轻,恢复起来只是时间问题。但是这次受伤,倒让他受了不小的惊吓。”
许瀚成道:“就算是个大人,经历过那种事都会吓破了胆,何况小公子才十六岁。”
说到这件事上,倒让许瀚成记起了自己要找温鸣玉的缘由。等到两人坐进汽车里,他立即对温鸣玉报告:“我们已经追查到黄绍桐的去向了,不知您要怎么处置他?”
温鸣玉思索了片刻,竟道:“先不要抓住他,留他一条命。”
“你们派人盯紧他,就算被他发现也没有关系。”温鸣玉眯了眯眼睛,那一刻的神情像是带着笑,但语调又是冰冷的:“就让他担惊受怕,又无路可逃,他要觉得自己是个疯子,那我倒不介意让他变得更疯一些、”
温家的少爷曾经遭受绑架的事情,尽管没有外传,可仍有一些人打听到了风声,递了帖子来探问。温鸣玉公务繁忙,不能时时会见客人,便让管家联同许瀚成去招待。这名管家,做事是很尽心力的,不过他年级大了,一闲下来就要唠叨几句。这天刚送走了几位客人,管家一路送出大门外,直至汽车远去了,他才摇了摇头,背着手往里面走去。
许瀚成跟在他身边,听见管家道:“少主人过了当立之年,家中却没有一个女主人,珑园的往来账务,款待宾客,许多繁杂的事务,都要他亲自过眼,实在是太烦扰他了。”管家这句抱怨,言下的意思,许瀚成已猜的很清楚。不过他一个作下属的,去替主人操心婚姻问题,又有点太不像样子,便道:“有你老人家在,总可以替三爷分担一点。”
管家并不受他这句恭维,只深深地叹道:“我一个做下人的,能做的事情十分有限。从前老爷还在的时候,珑园里是多么热闹,太太与小姐的女朋友,时常约在一起玩乐,就算夜里两三点,各个院子里的灯都不曾熄灭。哪里像现在……”
许瀚成自己虽然乐于操心,但并不乐于倾听别人的操心,他见管家还要无穷无尽地说下去,立即找了个借口走开了。像他们这些跟了温鸣玉许多年的老人,都很清楚主子中馈乏人的原因,自从那年被盛云遏囚禁过之后,温鸣玉就彻底与男女之事绝缘了。也因为这个缘故,管家对于盛云遏的仇恨,绝不会比温鸣玉这个苦主更少。
然而许瀚成既不像管家那样高龄,可以用一个长辈的身份来操心温鸣玉的家事,又觉得少主人这样的人物,哪须得自己一个下人去替他忧心,也就不愿意和管家谈及这个话题。就算温鸣玉一生不娶,还有一个盛欢呢。
现在盛欢和温鸣玉的关系有了大进展,许瀚成是很乐见的。及至温鸣玉下午从秋岳公馆回来,他已很快地迎上去,问道:“三爷,您今天不去医院看望小公子吗?”
温鸣玉似乎刚结束一场会议,因而穿着十分正式的黑西服,头发全部向后梳起,使那双漆黑秀逸的眉与动人的凤目失去了遮挡,凸显出原本锋利漂亮的轮廓来。他将帽子和手套抛给许瀚成,看了一眼表,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问:“咏棠那里有没有客人?”
许瀚成道:“岳家的小少爷上午来过一趟,没有多久又离开了。”
“让他七点后来见我。”说完这句话,温鸣玉便径自去了东苑。许瀚成一路跟着对方,直至温鸣玉走进院子里,才见对方回过头来扫了他一眼,脸上现出一点无奈的神情:“在你眼里,我这个做父亲的就这样不可靠吗?我今天已叫来了那孩子的两个朋友,前去医院陪伴他,绝不会让他寂寞的,”
他们谈话时,许瀚成才注意到温鸣玉的脸白得像纸一般,嘴唇淡的几乎看不出颜色了,略有一点带着病态的憔悴,这才记起对方这几日好像一直没有休息过。他心中一惊,怕温鸣玉再不休息,就要去医院和他的儿子躺在一起了,忙道了几声抱歉,没有再打扰下去。
咏棠得到叔父传唤自己的消息,心里也无比忐忑,只道温鸣玉终于要秋后算账了。他双手攥着衣襟,像一只偶然飞入人家的鸟雀般在房间里扑扑乱转,从小到大,温鸣玉从不曾对他疾言厉色过,以致一丁点的责备,都让咏棠难以承受。要是温鸣玉因为盛欢的伤势怪罪他,他该怎样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