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半时,温鸣玉才从楼上下来。司机与许瀚成早等在了东苑外,一看见他,那两人齐齐一愣,许瀚成问:“三爷,您怎样一夜都没有休息?”
温鸣玉摇了摇头,侧身坐进了车里。他已忍了许久,一坐定便收不住地咳了起来,许瀚成担忧地坐在他身侧,又命那司机去取茶,皱着眉道:“这应酬来得真不是时候,您身体不适,又要经受一番折腾。唉,要是小少爷年纪再大一些就好了。”
听到下属最后一句感叹,温鸣玉咳了几声,却是边咳边笑起来。他倒没有什么大病,仅是体虚,前几日他受了些风,立即引发了感冒,一直到今天都不见好转。
温鸣玉的母亲同他一样,自小就体弱多病,病也不是什么大病,总是拖一阵子,又好一阵子。长久以往,他与家人就没有怎样地在意,以为她总是会好的,并不会危及性命。不料就在温家遭遇变故的那一年,他的母亲受到连番打击,突发一场急症,短短的半月,他就永远地失去了她。
生与死可谓是一个人这辈子,最为重大的两件事,却同样不由自身做主。温鸣玉不知自己有朝一日,会不会有和母亲一样的遭遇。从前想起这件事的时候,他都是很从容的,他并不怕死,因为即便那一天真的到来了,他也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可是温鸣玉唯独没有料到,他的生命里会出现比生或死更加意外的变数。
在和自己相遇之前,盛欢从未真正的拥有过什么。亲人、爱意,那个孩子统统没有。温鸣玉花费了近半年的功夫,才让盛欢慢慢适应了拥有这些的感觉。但若有一天,盛欢毫无准备地失去了这一切,温鸣玉简直不敢想象那个孩子会有怎样的反应。
就如他从未想到自己会有畏死的一天,而畏惧的原因却不是因为他自己。
第四十四章
前几次温鸣玉外出,都会特意提早半天回来。但这一次却莫名地延了期,晚了一天仍没有消息。在第二天早上,终于从晋安打来一个电话,管家接到之后,霎时脸色大变,匆忙找来佩玲接听。佩玲难得见这位老人慌慌张张的模样,当即也吓得不轻,捧着听筒喂了一声。
听完电话那端的人讲述后,佩玲两手一抖,慌忙问:“三哥他怎么样了?”
不等对方应答,她又原地踱了几步,急道:“你把地址告诉我,我这就来晋安。”
她又交代了几句,很快就挂上电话,让人去订车票。办好这一切后,佩玲径自在房里坐了一阵,神情变了数次,最终她找来管家,板起脸道:“今日这通电话的内容,你务必要瞒住小少爷,不能让他知道。”
管家抬起头,讶异地看了她一眼。旋即一点头,答应了。
佩玲当天便启程,赶到了晋安。她找去医院时,病房已被重重把守起来,许瀚成留在里面,一见她便道:“五小姐,三爷已经没有大碍了。”
“这是怎么回事?”佩玲仍旧放不下心,忍不住训斥了他几句:“他身体原本就不大好,就算是一点小问题都要格外注意,你好歹是三哥身边亲近的人,怎样会连他生了病都不清楚?”
许瀚成任她责难,诚恳道:“这的确是我的失职,等三爷醒来,我会亲自向他请罪。”
佩玲知道他是温鸣玉最信任的下属,她从不插手兄长的公务,原本与这些人打交道,总要留几分面子。这次教训过几句,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亲自在病房里守了一夜。
温鸣玉去晋安前就已感染了风寒,又接连劳累了几日,最终引发了急性肺炎,昏迷了近两个晚上。好在送诊及时,没有加深到更严重的地步。佩玲担忧兄长的身体,原本想留在他身边照顾,可她一离开,只留盛欢一人在珑园,那孩子势必要起疑心。佩玲思索半晌,决定还是告知盛欢一声,无论他们关系如何,父亲生了病,总没有不让儿子知道的道理。
温鸣玉身边有他的亲信与岳端明的士兵护卫,暂时不需要佩玲忧心,她嘱咐了许瀚成一番,又急匆匆地赶回了燕城。不料在她回到珑园的路上,一名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来客拦住了佩玲的汽车。
两辆汽车并排停在路边,一名青年拉开车门,朝她走来,同时问道:“佩玲,你怎么在这里?”
看见对方后,佩玲一怔,惊喜又差异地:“敬渊?”
盛欢在珑园等到第二日,仍然没见到温鸣玉回来。他知道昨夜佩玲秘密离开了一趟,虽没有人告诉他佩玲去的是哪里,不过盛欢隐约猜得到,佩玲的这趟出行一定与温鸣玉有关系。
这对兄妹相见十有bā • jiǔ不是因为公务,既然是私事,那又是因为什么?盛欢在心中排除过几个可能,愈想愈焦虑,除去交际或应酬,唯一的缘故,那就是温鸣玉那边出了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