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令仪一同赶来的老者脸色一沉,正要说话,此刻又有数人乘着车,焦急地赶到了码头上。一名满面胡须,西装革履的大汉跳下车来,大步流星地走到温鸣玉身侧,俯下`身,附在温鸣玉耳边说了几句话。
温鸣玉听罢,执着匕首的那只手极快,又极轻地颤了一下。他陡然丢开了手里的敬渊,站起身来,揉了揉手腕。
那老者见他的动作,暗自松了口气,问道:“温先生,是好消息吗?”
温鸣玉看向对方,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他朝身后招了一下手,随从们顿时会意,不再剑拔弩张地与令仪的人马对峙,一同跟在温鸣玉身后,竟是要走的架势。途径令仪身边时,温鸣玉脚步一顿,道:“阮二少爷。”
令仪也作出友好的姿态,回以微笑:“请说。”
“你方才说过的话,我记住了。”温鸣玉拍了拍他的肩:“请代我向令尊问一声好。”
语罢,他率着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等到温鸣玉与宋司令乘坐的汽车驰离码头,阮令仪猛地转过身,朝盛敬渊跑去。他翻转过敬渊的身躯,那人的衣衫已完全被冷汗浸湿,眼睛半睁着,脸色灰败,似乎已经昏迷过去了。
令仪狠狠一咬下唇,拔出了贯穿敬渊掌心的匕首。怀里的人发出一声含混的低吟,睫毛颤动几下,迷迷蒙蒙地望着他。
“我身边怎么会有你这样不聪明的人!”令仪狠狠地训斥他。但说完了这句话,令仪又匆忙捧住怀里人冰凉的面颊,用力拥紧他,试图带着他起身。
他费了很大一番力气,才将敬渊半搂半抱地扶住了。令仪不让其他人触碰盛敬渊,一边带着他往车里走,一边骂道:“你就该死在这里,免得我花大功夫来救你。”
敬渊靠在他怀里,胸膛震了震,似乎在笑。他将血红的双手搭在令仪肩上,轻轻地叫对方的名字:“令仪……”
“不许叫我!”令仪抱着他钻进车厢,砰地一声合拢了车门。
在另一辆汽车中,许瀚成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取出一封信,双手交给温鸣玉,低声道:“是小少爷托他那位姓姜的朋友送来的,那孩子说了,小少爷平安无事。”
温鸣玉蹙起眉头,接过了信。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问道:“他怎样知道盛欢的消息?”
“是小少爷亲自打电话联络过他。”许瀚成说完,又摇了几下头:“我问那孩子在哪里接的电话,他怎样都不肯说。我吓唬了他一次,那孩子都快哭了,却说小少爷交代过,他是小少爷的好朋友,让我们不许动他。”
温鸣玉呼吸一顿,旋即捏紧手里的信封,露出了恨极了一般的神情。
许瀚成还是第一次看到温鸣玉这样失态,他讪讪的,半句话都不敢说。
温鸣玉撕开信封,展平了薄薄的信纸。上面只有三行墨迹,写的是:一切安好,归期未定,勿念。
温鸣玉认得盛欢的字,这信上的一笔一划,的确是那孩子亲手所写。他蓦地将信纸揉成一团,刚要掷出去,手却悬在了半空。良久后,他又将那封信打开,一动不动地看。
看了半晌,温鸣玉脸上居然有了笑容。他低低的笑了一阵,气息突兀地一顿,许瀚成转过头去,即见温鸣玉一手掩住了嘴,脸色如雪一般,一缕暗红的血从他的指缝间漏出,滴滴答答地淌了下来。
第四十九章
温鸣玉去沪清前身体就没有恢复,回到燕南后,又接连病了数日。等到他身体终于见好了,佩玲才从房间里走出来,找兄长交谈。
佩玲踏进客厅时,温鸣玉正披着外衣,坐在沙发里吃药。他原本就清瘦,又病过一场,更似一杆摇落了枝叶的竹,连手腕上的骨骼轮廓都清晰可见。佩玲被吓过一场,见到他难免忐忑,温鸣玉没有出声,她甚至不敢主动坐下,只站在兄长的身旁,轻轻道:“三哥,你生我的气也好,担忧盛欢也好,总是健康最重要。”
“我的健康当然重要。”温鸣玉轻笑一声,将两片白色药丸放入口中,就水咽了下去:“如果我有事,你还能依靠谁?”
得到这一句似真似假的责问,佩玲立时低下头去,深深地闭了闭眼睛。她捏紧了另一只手的拇指,鼓起勇气开口:“就算没有盛敬渊,我也会想要把盛欢带走的。”
她双膝一屈,干脆地跪在了兄长的身侧:“盛欢会发生意外,责任的确全部在于我。我做了错事,就算您因此讨厌我了,要将我从这个家中赶出去,我也……绝对没有二话。”
温鸣玉侧头扫了她一眼,道;“我又不是父亲,动不动就喜欢罚跪,坐吧。”
他的态度越是轻描淡写,佩玲就越发惴惴不安。温鸣玉这样在意盛欢,当日在医院里得知盛欢失踪的消息,他只凭三言两语,就猜到了她是头号的嫌疑人。佩玲被兄长一通电话叫去晋安,问完了前因后果,温鸣玉不顾医生的劝阻,强行出院去往沪清,想要先一步拦下盛敬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