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支走这笔款子时,何二太太就料到会有这样一天,可她有什么办法呢?何宗奎病况不见好转,终日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没有他给她撑腰,这个家越来越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吴瑞石是她在娘家姊妹宅中打牌时遇见的,自打初照面起,两人便各对彼此留了心,只是往来得不如现在频繁。自打何宗奎病倒后,他们的关系才真正密切起来,有了年轻英俊的情人,老迈痴呆的丈夫自然愈发面目可憎。何二太太不甘愿日日伺候一个废人,又想到自己没有子嗣,何家就算资产再多,照样轮不到她来分,还不如趁着她还能拿到钱的时候,多为自己的后半生做些筹划。
何二太太许久没与吴瑞石会面,有心想讲几句甜言蜜语,好好腻他一番。无奈对方半句闲话都不敢说,一径让她注意安全,万万不能再让家人生疑。挂上电话后,何二太太心中不免有几分忐忑,怕这个胆小怕事的吴瑞石经此一吓,就此淡了对她的心思,她可不能让这个人从自己手掌心中逃出去。
想到这里,她索性换了衣服,佩上首饰,打扮得十分娇艳,决心亲自去找吴瑞石一趟。
不料何二太太刚走出院子,就撞见杏蒙与几名年轻女子正在花园中吃点心谈天。这几人她也认得,是杏蒙一位亲戚家中的小姐与太太,大抵是来做客的。其中一人看见她,打趣道:“二太太打扮得这样漂亮,这是要去哪里?”
杏蒙虽没有出声,却也脸色凝重地盯着她,那样子与何宗奎很是神似。何二太太不自然地躲开她的视线,回答:“哪有什么地方可去,只不过在家里闷得慌,想要出去走走。”
说话的那姑娘立即笑道:“真巧,我们正商量着要去白鹭山上的寺庙赏桃花,二太太一起来吧。看完桃花,我们可以顺道去寺中拜一拜,听说那里许愿很灵呢。”
“说的也是,”杏蒙竟然附和道:“兰姨,这些天你日夜照顾父亲,想必十分辛苦,假若你不嫌弃,不如就和我们一道走走。”
她难得主动示好,何二太太颇为受宠若惊,哪里还能说不好的话,只好随着她们一同坐车上山去。如今冬寒未尽,寺庙中的桃花还没有全开,何二太太看得没有趣味,干脆撇开众人,独自在寺中到处乱逛。
待她穿过偏殿的后门,发现这里竟然有片小池塘,水面碧绿,对过是丛郁郁葱葱的密林。何二太太在塘边一块石头上坐下,觉得这地方幽静雅致,倒有几分观赏的价值。她捡了块碎瓦去掷水面的枯萍,第三块石头还没有入水,却听身后有人道:“兰姨怎么一个人跑到这样偏僻的地方来?”
何二太太回过头去,发现是杏蒙扶着门框,正对自己微笑。她立刻同样在脸上扬起一个笑,回答道:“我就是随便走走,觉得这地方清净,不免坐了一会。”
“这处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杏蒙走到她身边,一面理着围颈的皮毛,一面道:“若我说出这里清净的缘故,兰姨肯定会吓一跳。”
何二太太只当她故意来煞风景,嘴里轻哼一声,不以为意地开口:“什么缘故?我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还会被你的故事吓到?”
杏蒙望她一眼,笑道:“说起来,这个故事还是爸爸告诉我的。说他曾有一位朋友,年纪和他相仿,也新娶了一房青春貌美的姨太太。这两人平日里相处得很恩爱,他的朋友对这位姨太太,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也肯为她去摘呢。”
“老爷也会讲这样的闲话吗?”何二太太见她把一个姨太太和自己放到一处说,心里十分不痛快,不冷不热地回道。
杏蒙道:“谁家不会有说说闲话的时候?”
何二太太被她堵得无言以对,又听杏蒙继续讲述:“可那位姨太太十分不安分,常常背着丈夫在外和其他男性往来。我父亲的朋友也不是什么善人,抓到证据后,就借游山的名头,把姨太太带到这里,直接沉了塘。”
何二太太越听越心惊,等到杏蒙说完最后一句话,她已惊得脸孔煞白,慌忙几步并一步地逃离了水边,怒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好说出这种故事来?”
“这里又没有外人在,有什么要紧?”杏蒙瞅着她,依旧很温和地微笑:“兰姨怎么吓得脸色都变了,你放心,我并不认同这等做法。情爱上的背叛,罪过尚不足以到shā • rén的地步,若是我的话,只会将那女子逐出门去,与她做一个陌路人吧。”
不等何二太太稍感安慰,杏蒙又补充:“但若是换做我的两个兄弟遇到这桩事,他们大概会作出同样的处置。听说帮中惩罚叛徒的方法,就是用布袋一裹,直接沉进海里,你说吓人不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