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两个选择,第一,选一个你喜欢的地方,出国留洋去。只要不是在燕南,我便不会再约束你,你可以尽情做你想做的事。”
咏棠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是早就做好了受罚的准备,却完全没想到惩罚会重到这种地步。他几乎是从椅子上摔下来的,扑过去紧紧抱住温鸣玉的腿,不停摇撼自己的叔叔:“不要……我不要离开您,叔叔,我会改的,我知错了,求求您……”
“我可以让你留下,前提是你必须向盛欢道歉,保证往后和他好好相处。”无论侄子怎样哀求,温鸣玉神情都没有一点变化:“他是你的弟弟,亦是温家将来的主人,我不求你做一个合格的兄长,但诸如此事,我不想再看到第二回。”
犹豫片刻,温鸣玉把手搭上咏棠的发顶,轻轻抚摸几下:“帮中有帮中的规矩,我为你破了一次例,已是对盛欢极大的不公平。对于你,他作出的退让足够多了,我也不愿看他再受委屈,希望你能记住今天我说的话。”
咏棠含着眼泪用力点头,叔叔不知道,数天前这个人与尚英让他遭受了两场前所未有的惨败,咏棠输走了自己全部的骄傲与棱角,从此再没有主动挑衅的底气了。
温鸣玉安慰似的轻按一下他的肩膀,忽然又道:“至于岳尚英……”
他的嗓音沉下来,如水流行至浅处,露出底下锋锐的积石:“打算让他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只要你想,叔叔就可以为你办到。”
咏棠在他的手下打了一个冷颤,惊讶地开口:“可、可他是岳伯伯的儿子呀。”
温鸣玉轻轻笑了笑,神情无比柔和,也无比残酷:“人爱其子,当教子成人。岳尚英让你吃了这样大的亏,我替他父亲管教他一番,也理所应当。”
他们谈了半天的话,何凌山无事可做,干脆拿起果盘里的石榴剥起来。然而他的方法太过笨拙粗暴,果实没有剥出几颗,石榴的汁液却淌得满手都是。温鸣玉仍旧盯着咏棠,却朝他这边伸出一只手,指尖动了动。何凌山见状,迟疑地把石榴交付到他掌心里。
“想好了吗?”温鸣玉从桌上取过一柄小刀,刀尖一转,削去石榴顶部的硬壳,眼睛都没有往下看,手中的刀已在表皮上剖了数道,次次都能准确地错开果实,继而轻而易举地把它掰成几瓣,递给何凌山,自己在一旁的水盅里洗净手。何凌山接过处理好的石榴,慢吞吞地掰出一把红润晶莹的籽,稍作思索,随即竟把手掌递到温鸣玉嘴边。
温鸣玉不动,他也不动。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十几秒,温鸣玉终于还是投降了,他好气又好笑地横了身边的人一眼,放弃继续做那个冷酷威严的长辈,低头含了几颗何凌山掌心里的石榴。
咏棠从头到尾都盯着地面,因而并没有看见他们亲昵的举动,经过漫长的思索后,他居然摇了几下头,低声道:“叔叔,我不想伤害他。”
温鸣玉的语调难得带上几分诧异:“理由呢?”
“就算您要了他的命,他也不喜欢我。”咏棠吸了吸鼻子,再度哽咽起来:“没有意义了。”
这还是温鸣玉首次看到侄子如此灰心丧气的模样,他没有再勉强对方,仅拍了拍咏棠的背脊,声音温和地嘱咐:“好了,别再想那些事。去休息吧,这几天若是不知道做什么,就回珑园去,留在这里陪陪我也可以。”
等到怏怏不乐的咏棠被打发走后,温鸣玉靠倒在椅背上,抬手揉/捏几下眉心,脸上现出几分疲态。何凌山原本正有一颗没一颗地往嘴里扔石榴籽,见状立即探过身,轻轻抚了抚他的胸口,问道:“疼吗?”
温鸣玉用指尖点点自己的额头,颇为无奈地道:“就算要疼,也该是这里。”
有这么一个侄子的确该头疼,被人稀里糊涂地骗了,却连自己为什么被骗都问不清楚。何凌山含着一颗石榴籽,若有所思地问:“让他认了错,这件事便不再追究了么?”
倒不是他心怀不满,刻意为难温咏棠。如今温家上下都因这个人制造出的麻烦食不下咽,焦头烂额,只想等他找出罪魁祸首,好好惩治一番以出这口恶气。若是此事最终不清不楚地揭了过去,致使这群人期望落空,等他们再闹起来的时候,就不是三言两语能够安抚的了。
“温家容不下叛徒。”温鸣玉阖上双目,答道:“那日在书房外当值的守卫勾结外帮人,走漏消息,该怎样处置,就怎样处置吧。”
何凌山一怔,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温鸣玉要让那名放咏棠进书房的人由从犯变成主犯,替咏棠承担所有的过错。温家对待叛徒的方式向来是十分残酷的,罪名落实后,那名守卫会有什么下场可想而知。沉默半晌,他最终带着一点迟疑开口:“可是……许叔说过那人对温家十分忠诚,他放温咏棠进去,也只是以为自己在尽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