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好了衣裳,外面的两个守卫果真没有拦。
踏出废院的那一刻,霜鹂的心猛地跳了跳,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回望去。
就在她快要转过头之际,殷予愉从一旁悄悄地拉住了她:“霜鹂,雪院是在哪个方位?”
霜鹂被惊醒,眼眸垂下,指了指方向。
推开雪院门的那一刻,霜鹂很轻地吸了一口气。
院子中还能看出当时的狼狈,那包半年前她逃跑收拾的细软还躺在院子中,霜鹂蹲下身,轻轻将那包东西拾起来。
殷予愉一边关上院子的门,一边蹙眉看着院中的狼藉:“那些人干的?”
霜鹂轻点点头,不再管顾院中的一切,有些着急地推开了房门。
房门半敞着,殷予愉顿了一下,还是守在了门外。
霜鹂复杂地看了殷予愉一眼,随后不再耽搁,在床榻上翻找起来,直到摸到一处暗格时,心才陡然放下来。
...
殷予愉见霜鹂闷着脸走出了房门,像是料想到了一般:“没有寻到?”
霜鹂点头,失落道:“可能是我记错了,房间内很干净...可我没有寻到那个玉坠。”
殷予愉没有再说,只是帮她关上了房间门,女儿家的闺房,他进去也不太方便。他顿了一下,看着正在前方的霜鹂,手不自觉地地握紧手中的折扇。
“可能是...侍卫不小心拿走了,霜鹂,那玉坠可有什么特征,我去派人寻寻,多些时日,一定会寻到的。”
霜鹂摇头:“只是一个小物件罢了,也没有什么特征,在这宫中太普通了,寻不到的。”说到这,霜鹂抬起头,眼眸缓缓绽开笑:“谢谢你,殷予愉。”
殷予愉红了脸,有些茫然地看着霜鹂向后走去。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再试一次,日后定是会后悔了。
于是,他突然喊住了前面的人。
“霜鹂!”
*
霜鹂从未如此迫切想要见到殷予怀。
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心尖都是颤抖的。
即使殷予愉守在门外,出事的可能性不大,但霜鹂的感官还是仿佛无限地放大,任何一点风吹草动的声音都能够将她惊吓。在那短暂的半刻钟内,霜鹂听得最多的是那扇房门因为风吹动的“吱呀”声,每当那细微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她身子都微微一颤。
即使将那封信完好地放入暗格之中,即使她完好地走出那扇门,即使殷予愉莫名其妙又问了她一遍那个问题。
她还是没有从忐忑不安中恢复过来。
殷予愉看起来和她同样忐忑,但他们的忐忑似乎并不相通。
霜鹂看见殷予愉轻颤着眸,问她:“霜鹂,我带你出宫,好不好。汴京很美,出宫之后,我们可以——”
殷予愉还在断断续续说着什么,直到他看见霜鹂下意识的拒绝。
在炎夏的光中,霜雪一般的少女,轻轻地摇头。随后像是有些急迫般,望着他不想她回去的方向。那些藏在心中不知道多久的话,突然少年就不再能够说出口。
要怎么说出口呢?
殷予愉咽下了喉腔淡淡的苦涩,看见霜鹂突然回头,像是点燃寂静夜空的火星,他心中又升起了期望,然后他听见少女恍然清醒问道:“是不是到了午膳时间了?”
“...是。”
少年那颗忐忑的心,在这一刻陡然静止。
就像是平静地迎来了最后的结局,甚至,他还未来得及说出他的心动。
霜鹂:“那我们快些回去吧,午膳时间如若过了...”
殷予愉一瞬间有些听不清霜鹂在说什么,他只是在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听着少女娇而糯的声音,掺着是不是的浅笑,他缓慢地应了一声。
“...好。”
他默默将人送回了废院,即使在踏入门的那一刻,他还是尝试着做了最后的挽留。
“霜鹂,我说汴京——”
霜鹂轻轻回头,有些没听清他的话:“啊,你说什么,你要留下来用午膳吗?”
少女的笑映在殷予愉的眼眸中,他眸轻颤了颤:“...不用了。”像是觉得自己有些没解释轻,他忙解释道:“母妃可能就要回来了,我得回去了——”
他还想说什么,就听见少女浅浅应了一声:“好。”
他的一颗心陡然下坠,面上的笑,挡不住颓势,他突然转身离开。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忐忑,但是这一刻,他再也寻不到任何继续呆下去的理由。那些只需要轻轻一戳就能破的心事,在这一刻,成为沉甸甸的存在,少年稚嫩的心,背负不起拒绝与漠视。
很久以后,殷予愉常常在想。
如若,如若这一天,他再问几次,再多问几次,哪怕问得霜鹂烦了,倦了,他也要继续问。
是不是,霜鹂就不会怀揣着满心的绝望,消逝在那场大火之中。
可此时的殷予愉并不知道,他只是一个接连被拒绝了三次的少年,他没有再伸出自己的手的能力。
*
看着殷予愉带着福喜公公出了废院的门,霜鹂颤动的眸陡然静止。
几乎是下一刻,她靠着木门,轻轻地喘着气。
她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今天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