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了家,陆修远没在楼下,就给他打了个电话。
“喂。”陆修远有点喘,一听声音就知道一定刚跳完舞。
齐溪打开了冰箱,从里面拿出了水果:“我切点水果,等会儿你下来吃。”
陆修远的喘息声已经停下来了:“我在三楼,你上来吧。”
齐溪切水果的动作停了下来,耳边嗡嗡的,听筒里的震动好像传到了他的心脏上,他缓缓地嗯了一声。
齐溪顺便又给陆修远榨了一杯果汁。
这是齐溪第二次来到三楼,这一次开了廊灯,没有第一次那样的昏暗,那原本是暗沉的一条路,当下却是明晃晃的一片,灿烂的像是一条金黄的星河。尽头的房间缓缓流淌出轻缓的音乐,齐溪仿佛看到那音符,踩着星光一步步向他走来,一点点地踏碎了路上的光,然后在自己的脚下散成了烟火。
齐溪走到门口,陆修远听到声响转了过来,手才刚刚落到身侧:“来了。”
齐溪点了点头,把端上来的果盘和果汁放在了一旁:“练了一下午?”
陆修远端起果汁抿了一口:“嗯,一下午也就排了没几个动作,对了,你那件衣加个水袖,长一点,反正是最后一个动作才会出现。”
齐溪嗯了一声,他低了低头,把目光看向了陆修远上下滚动的喉结上,不自在地挪开了眼睛。
“明天陈叔改造过的轮椅就会送过来。”陆修远手里还捧着果汁,不动声色地转了转。
齐溪把陆修远的杯子拿了过来,放在了边上:“可以看看吗?”
陆修远仰起脸不解地看着他:“什么?”
“你的舞。”
陆修远发愣了一会儿,要不是齐溪把手搁在了他的手背上,估摸着还没反应过来。他有些迷茫得眼神淡了下去:“好。”
音乐从头开始播放起来,陆修远把自己推到了中央,齐溪后退了几步。初期是泉水的叮咚,有很轻地风声,夹杂在里面,陆修远缓缓闭上了眼睛,修长的手慢慢地展了开来,随着音乐中水滴落在湖面的叮咚一声,陆修远睁开了眼睛,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镜面中的自己,目光却在下一刻透过玻璃看向一脸认真的齐溪。
齐溪对上镜子里的那双眼睛,情不自禁的站直了身子,他们隔着冰冷的玻璃却把对方看得发烫炙热,那双眼里没有齐溪想象中的骄阳,是平静的河流,是浅色的月亮,是春天第一阵风。
音乐声还在继续,陆修远的手来回变换着,哪怕单纯只有手上的动作,齐溪都看呆了。他好像看到了重影,他看到了十五岁的陆修远缓缓地和现在他叠加在了一起,两道人影,隐隐约约合上又分开。
渐渐的,陆修远十五岁的那个身影淡了下去,当下的陆修远的身影浓烈了起来,音乐还在继续,陆修远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笑着,胸膛起伏着:“只编到这里。”
最后一秒,十五岁的陆修远消失了。
“陆,陆修远。”齐溪慢慢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陆修远:“嗯?”
“陆修远。”齐溪突然大步走向他,还没等陆修远回话他就半跪在地上,用力地抱住了他。陆修远都来不及回应,两只手直直的悬在半空着,随着齐溪力道的加重,陆修远才察觉到不对劲:“你怎么了?”
“真好。”齐溪文不对头地说道,他把自己的脸努力地埋进陆修远的颈侧,“陆修远,真好啊。”
陆修远心尖一抖,这才把手轻缓地放在齐溪的背上拍了拍。
落日余晖散尽,天边的云已经灰了,远点的已经成了墨黑色。三楼的房间却还是亮的,走廊的星光,挤到了房间里,耳边的音乐已经停止,风把香樟摇乱了,枝丫乱了,叶子也乱了,它们仓促的旋转落到了房内。
我的陆修远,有香樟树的气味,是一股带着清淡薄荷味的风。齐溪想着。
隔天陈叔就把轮椅带了过来了,放下就走了,陆修远还睡在床上没醒,等睡醒才知道陈叔来过了,脸上的落寞清晰可见,齐溪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下次再打招呼吧。”
下午齐溪去学校上课了,陆修远继续在三楼排练,新的轮椅有电动装置,可以控制轮椅的转速和方向,大大地增加了手可以用的频率。之前陈叔有提过给他用控制性的轮椅,陈叔本生是好意,可那时候的陆修远太敏感了,和陈叔大吵了一架,觉得自己还没有废物到连个轮椅都转不动,之后就不了了之了。
音乐响起,轮椅也动了起来,电动的声音很轻,基本被音乐覆盖了,起初轮椅的速度很慢,配合着陆修远缓慢的手部动作,如风中杨柳徐徐飞飞。在音乐的节拍点,陆修远才会空出一只手,去调整轮椅的速度和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