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郁的眼中尽是善解人意的光彩:“没有,你别乱想了。”
谢岚裳感动的心都化了。
“比起这些,哥……”夜郁放下簸箕,坐到谢岚裳身边,“你昨晚疼的浑身都是汗,整个人想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我问你哪里疼,你也不说。”
谢岚裳回想了下,昨晚实在太乱了,乱的他现在都理不清头绪。
“别担心,我这身子就那样,突然间这儿疼,突然间那儿酸的,甭管了。”谢岚裳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夜郁说他浑身湿透,可他早起,身上的衣服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总不能是一夜过去风干了吧?
“你给我,换衣服了?”谢岚裳煞有介事的问。
夜郁正人君子的回答:“是啊,怎么了?”
他如此刚正不阿,搞得心思龌龊的谢岚裳几乎有点无地自容。
好歹是做哥哥的。
谢岚裳清清嗓子,立即端起兄长的架势来:“这几天太微仙宗的邀函就会送过来,九月初去昆仑听学,你也提前做做准备。”
“嗯。”夜郁应下。
谢岚裳只是没话找话随口一说,结果太微仙宗的邀函还真来了。
每隔五年的开山讲课,鹿微广发邀请帖,有家世的公子小姐们均在受邀之列。
每家五个名额,谢岚裳和夜郁占了两个,好在悬壶门本身也没啥人,个个都很与世无争,再加上都是炼丹制药的大夫,对太微仙宗的剑道毫无兴趣,挑来捡去,最后还是当初万仙大会的原班人马。
辛夷,青黛和白芷。
随着酷暑消退,初秋来临,众人也该出发去昆仑了。
临行前,济世道人千叮咛万嘱咐,将悬壶门的栋梁之材送到回春峰脚下,这才依依惜别。
上回到昆仑还是半年前,景色还是那样,却已物是人非。
说的就是苏家。
声名显赫的一代世家,闹了鬼修,出了厉鬼,搅扰的阖府上下大乱,子嗣凋零,门中弟子非死即伤,在渝州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灾星。
原本还在邀请帖上的苏家,现在就算鹿微不收回成命,也没人来了。
苏在野要在家照顾傻儿子,再说他声名狼藉人人喊打,岂会再抛头露面找骂。
家族连累自身,原本千娇万宠高高在上的苏小公子,地位也跟着一落千丈,虽然他身为掌教弟子地位还在,不至于在师门受欺负,但挡不住别人背后指指点点说闲话。
因此,当谢岚裳抵达昆仑,再见苏晓之时,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面色蜡黄,憔悴的不成样子。
“二公子。”苏晓干巴巴的叫道。
谢岚裳也朝他鞠了一礼,正要走,苏晓突然叫他:“谢清荷。”
谢岚裳留步,转头看向他。
“有件事,想当面问问你。”苏晓嗓音暗哑,见谢岚裳确实在听,他才慢吞吞的说道,“你的精湛医术是众口皆碑的,连当代医修第一人普济长老都对你连连称奇,我知道,只要你愿意的话,一定可以做到。”
谢岚裳:“请有话直说。”
苏晓也不绕弯子了,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请二公子施以妙手,治我兄长痴傻之症。”
谢岚裳轻皱眉心。
苏晓垂下目光,满含伤感的说道:“清荷,我知道我大哥罪孽深重,就是下十八层地狱也不为过,但……人生前罪恶,死后自有赏罚惩处,在他活着的时候能不能少遭些罪?况且,况且曲小芸也被超度了,说不准现在她已经顺利投胎,平安降生到某个富裕人家享福,所以……”
谢岚裳:“所以曲小芸被引渡也不是他苏饶的功劳,他凭什么觉得赎罪了呢?”
苏晓哑口无言。
“你说死后自有赏罚惩处,在活着的时候能不能少遭些罪。这话别跟我说,去跟天道抱怨,人活着,受苦受罪的多了,你哥尚且吃穿不愁还有人照顾,那些饥肠辘辘受尽灾厄之苦的人,又跟谁去哭诉?”
苏晓急的口不择言:“他们是他们,我哥是我哥。”
谢岚裳道:“所以苏饶很特别,只有他不能受苦,不能遭报应,别人就可以?”
苏晓攥紧双拳:“我兄长年纪小不懂事,他是真心悔改了,他真的真的知错了。”
“走吧君流,该去太微殿了。”
“谢清荷你别走!”苏晓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双拳攥得死紧,目眦尽裂,“你,你给我个痛快话吧。你究竟是不能治,还是根本就……不想治。”
谢岚裳在苏晓刀光一般的眼底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在你看来,医者见死不救是不是罪大恶极?比造成你兄长悲剧的元凶更加可恨?”
“难道不是吗?”苏晓咬牙切齿道,“你明明有能力救,你却不救,你和那些刽子手有什么区别?你就是帮凶!”
“你放肆!”青黛实在听不下去了,要不是站位太远,他怕是早控制不住自己一个耳光扇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