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严还说了很多,说了他这半年的经历,说了他知道的外面的情况。
因为交通不方便,整个小区,包括沈琮他们走的最远的也不过就是北宁,再远就没有去过了。
所以卫严说的都是他们急于想了解的。
卫严去的地方也不多,他之前在青州救灾的时候就受伤了,为了救幼儿园的小朋友被砸在了废墟下。
之后就辗转在各地的军医院,后来的救灾工作并未亲身经历。
但军医院收治的都是在各地救灾受伤的重伤员,他们来自各个地区。
这些伤员们了解的情况可就比一直留在医院恢复的卫严多多了。
通过战友们的口,他知道了好些全国各地的情况。
“这次灾难很严重,我们军部接到的命令早,最先赶到了青州救灾。当时我们觉得这边的灾难已经非常严重了,可没成想……”
卫严叹了口气:“比起后来的灾难,这边真的可以称得上运气不错了。”
运气不错?
大家没有说话,可眼神全都写满了不赞同。
想想之前糟的那些罪,这叫运气不错?!
卫严苦笑一下:“至少这边人们的存活率很高。北宁的人活下来了一半,下面的市镇也差不多这个比率。
其他地方,一个城一个城的全都没了。燕宁海峡沿岸十六个城市一夕间全部被淹没,西山夷为平地,周边的省市都被埋入了地下。”
“咱们国家的粮仓,西南的山火一连烧了一个多月,良田都被烧成了荒土,粮库都没了。东原现在还被泡在水底……”
说到这里,卫严的声音哽咽了。
他想到了那些被送来的战友,想到他们的伤,他们说起那些救灾时的经历,心痛到了极点时欲哭无泪的表情。
他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沈建义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说这么多了,先吃饭,吃完饭咱们再慢慢谈。待会儿你去和你们工作组的人说一声,搬回家来住。都到家了,哪儿能住外面?”
一听要让他吃饭,卫严立刻站了起来。
“不了,我回去吃,我们这次来带干粮了。”
沈建义一把把他重新按了回去,瞪着眼睛骂道:“卫严你这是长进了啊,会跟家里人客气了?
你之前受伤不让人往家里带句话,这账我还没跟你算呢,你连饭也不在家吃了!怎么,这是不准备认你姑还有我这个姑父了?”
沈建义一句话说得卫严再也不敢吱声了。
这顿饭程茹和沈淙在可能的范围内很是用了心。
新鲜的肉类不好拿出来,她们就蒸了咸鱼和香肠,正好家里的蔬菜也有一些可以吃了,她们还特意去割了一把空心菜,摘了两根丝瓜。
另外还蒸了满满一锅的大米饭。
看到这样的一桌子菜,卫严脸上的震惊完全无法掩饰,嘴巴都张大了。
他控制不住的咽了口口水,然后惊诧的望向程茹:“姑妈,你们从哪儿弄的这些啊?你们现在还有米饭?!”
程茹从早上到现在,眼眶一直都没干过。
尽管卫严只是个侄女婿,可总还是娘家人。看着他,就跟看着自己侄女没什么区别。
听到他这么问,指了指茶几说:“坐,坐下来边吃边说。”
说罢,她还指挥老伴儿:“去给卫严拿罐啤酒过来。”
沈建义没有反驳,直接上了二楼,很快就拿了一罐还带着白雾的,刚刚从冰箱里取出的啤酒塞到了卫严的手里。
卫严都忘记了拒绝。
他整个人都傻了。
沈淙拉了拉他:“别傻站着了,坐吧。”
卫严看着她,问:“二姐,家里怎么还能有这些东西啊?”
卫严其实和沈淙差不多大,但因为娶了程然,就一直跟着叫姐。
“这还不是托你的福?你到青州之后打电话让然然通知我们囤粮。在这之前我公公就说过天时不好,说可能有大灾。那时候我爸妈就囤了一波了,接了然然电话,又囤了一波。
我妈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原本就是个爱囤货的,这可有理由了,两次加在一起买的东西足足塞满了一间房。”
沈淙说着笑了起来:“你放心大胆的吃,我妈说了多少回了,说要好好的谢你,你总得给她一个表达的机会。”
卫严听了啧啧的感叹了半天,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只能感叹姑妈一家的好运气。
他不止把要囤粮的消息告诉了沈家,同时也告诉了自己爸妈和哥姐。
但他们都没当回事儿,就算是买也只买了象征性的一点点。
包括自己家,然然倒是囤粮了,可他们住的部队大院家属楼却在地震的时候被震塌了。
幸好家里人都被组织住进了防震棚,人倒是没有受伤。
可家里囤的东西却全都被埋入了地下。
所幸的是,妻子还有家人现在都住在部队大院里,又因为是军人家属,多少还是会受到一点照顾,吃饭的问题暂时还不用太担心。
可生活品质与姑妈家自然是完全不能比的。
刚才二姐拿出洗澡神器让他用的时候,卫严就已经受到了一次惊吓。
知道那是姐姐姐夫本来准备自驾游才买的装备,只能在心里暗暗的感叹一下。
现在再看到这一桌饭菜,连感叹都快要感叹不出来了。
拿洗澡神器,让妈妈准备这样一桌饭菜给卫严,一来是真的心疼他,再来沈淙也存了私心。
让他看到家里有电用,不缺水,甚至还有存粮,沈琮这么做就是想看看妹夫在面对这样的,与外界反差极大的生活条件后,会是怎么样的一个态度。
这对于她要做的抉择是一个极大的参考要素。
沈琮相信身为一个军人,卫严有基本的道德观和操守,绝对不会去做对自己家不利的事。
但是反差太大的时候,人难免就会有对比,心里会是什么样的想法很不好说。
不是她要去试探人的本性,实在是与这个妹夫接触的时候还是少。
更何况如今这样的大环境,人到底会不会变这点谁也说不清。
在卫严感叹的时候,沈淙笑着跟他解释,眼睛却没有放过他一点儿微表情。
在卫严的眼中,沈淙看到了感慨,看到了惊讶,也看到了放心。
唯独没有看到她担心的嫉妒和不甘。
这让她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
怎么说也都是一家人,她一点都不想看到家人间出现各种隔阂,裂痕。
这可以说是卫严半年来吃得最满足的一顿饭了。
无论是在部队还是在医院,身为一名军人和伤员,他的伙食肯定是有保障的。
但和这样的饭菜那绝对是没法比。
特别是白米饭,他都快忘了是什么滋味了。
卫严没有客气,足足吃了两大碗,一直吃到打起了饱嗝才放下了筷子。
但啤酒他却只倒出来了一点儿,喝了一小口。
沈建义将啤酒罐又往他跟前推了推:“喝了,都是你的。”
卫严笑着又推了回去。
“姑父,你和顾伯伯喝吧,我有这一口砸砸味就行了。我要是喝多了,出去被人闻出来不太好。”
这年头哪里还能买得到啤酒啊?拿粮食换都不一定能换得来。
就算是姑妈姑父家里囤了粮,啤酒这东西能囤多少?
还不是喝一罐少一罐?
将来想要再买,那可不知道要到什么年头才能再有。
卫严哪儿好意思自己喝一罐啊?
听他这么说,沈建义也没有再让,他找了一个食品袋将啤酒罐的口给扎了扎严,然后放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