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还历历在目,没想到转眼已是数百年之后。
妖皇所居山谷与北狄并不远,却需穿过仙族驻军领域,为免仙族鬼族知晓魔神青君离城的消息、借机奇袭北狄,此行行踪低调,三人掩下气息、拉了辆马车,装作普通旅人。
安平坐在舆前驭马,魔神与青君坐在车厢里。
道路两旁枯黄、粗大的树木从帘外飞掠而过。
青泽叼着草梗,托着腮看着坐在车厢另一边的殷洛——这人可真是讨厌,又只给他一个耳廓。
他自认这段时间什么讨殷洛欢心的事情也都做了,什么该耍的帅也都耍了,一为歉意,二为投诚,不求回到当年在蓬莱那样相依为命的程度,至少也能冰释前嫌。
可殷洛对他的态度简直越来越奇怪,除了讨论公事,与他共处一室的时候也只是闷坐在一旁。
他们竟然已经是这样公事公办的关系了么?
他在理智上觉得殷洛一天天振作起来是件奇迹般的好事,情感上却不免有种被翻脸不认人的负心汉一脚踹开的失落。
行至道中,马车停了下来,咔哒一声,车头一轻。
应当是到了某处驿站,安平跃下马车准备给马喂喂食水。
帘外可闻疾驰而来又踏踏远去的马蹄声、南腔北调的话语声、嘎吱嘎吱的脚步声、咚咚锵锵的打铁声,都不太大,稀稀落落的样子。
车厢里却仍是一片死寂。
青泽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儿,吐草梗,弓身掀帘,正准备迈步而,听到身后道:“……你要下去了么?”
青泽愣了一下,转过了头。
殷洛正端坐在窗旁,一路看着窗外的视线移了回来,看着他,好似有些不安。
真是奇怪,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还以为是要和自己冷战,等自己要下车了却又一副不想自己走的样子。
青泽说:“是啊,在车里坐久了闷,下去转转。”
殷洛说:“……”
青泽落到地上,走了两步,转过头,看了眼跟着自己下车、站在马车旁的殷洛,实在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算了,管他在想什么,坐了大半天了,正好四处转转活动活动筋骨。
转了一圈,手里提了个草扎的蚂蚱,走着走着看见手里拎着一把镰刀、提着一个筐的安平。
说起来,自从再次在魔宫见到这个小鬼头,他就一直对自己一副暗地磨牙、很看不惯的样子,全然没有当年抱着自己的腿求自己带着一起走的模样。
看看,就是现在这幅表情。
这幅说不清是讨厌、嫌弃、悲伤、不甘,还是怀念的表情。
不就是走的时候弄坏了他的武器么,竟然记恨了这么久,可真是小肚鸡肠。
青泽悠然走过去,看着他手里的镰刀,问:“你在干嘛?”
安平一边提着镰刀往前走,一边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青泽气结:“我现在好歹和你们是统一战线,你怎么还是一副把我当敌人的样子?”
安平道:“我没有把你当敌人,我只是讨厌你。”
青泽道:“小鬼头,我知道当年打击了你的……”
安平却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停下脚步。
青泽险些撞到他身上,堪堪停下脚步,皱眉道:“你干什——”
却见安平猛地转过身来,打断他的话:“青君,你为什么在到处乱逛?父亲大人呢?”
青泽道:“他应该在马车……他长着腿呢,我哪知道?”
安平暗骂一声,把镰刀往青泽怀里一塞、丢下竹筐就往回跑。
果不其然在驿站旁的酒肆里看到了殷洛。
安平脸色大变地跑过去,一巴掌打飞被殷洛端起来的杯子,气喘吁吁地看着他。
小小的瓷杯摔在地上,应声而碎。
殷洛看着着碎在地上的瓷杯,皱起了眉,好似颇为不悦。
抬起头,发现是与自己同行的魔将,敛下怒容,疑惑道:“安儿?”
安平道:“父亲大人此次宫是为与妖皇共议鬼王身死一事,兹事体大,不宜多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