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靠近算盘,抱紧算盘的脑袋在他耳朵边轻声说:“算盘啊!听爷爷的话!咱们做了赔钱的买卖不怕,只要留得青山在,总有一天咱们能过上好日子。”
算盘抽泣着,为啥大家叫他算盘,就是很多东西稍微提点,他就能阴白里面的门道。
他能阴白北山爷话里的意思,这次咱们认栽,活下去,才有机会。
就是觉得事情来的太突然,变化的太快自己没适应过来,再想想等下便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很别扭,也很不甘。
又想起家里面天天盼着自己回家的老娘看到自己没有眼睛以后,声音哽咽的说:“北山爷,我瞎了以后你别告诉我娘,更别说是您扣瞎的,那样……那样……啊呜……”算盘不想哭,可不知道为啥子,说着说着就是不争气的哭了。
北山仔细打量着算盘,像是端详着一件珍宝。
北山眼角开始湿了,他已经忘了自己上一次落泪是多久之前,他只记得,有两次落泪是因为什么。
一次是他的孙子出生,他喜极而泣。
另外一次是他孙子染病夭折,他心念俱灰。
这小算盘,一直都是他夭折孙子的缩影,如今确让自己去挖掉他的双眼……
“算盘,把眼睛闭上吧。”北山的声音很平淡,面容也很平淡。
算盘有些不舍的看着四周的绿水青山,看着那些熟悉和陌生的面孔,看着蓝色的天,白色的云,他多想把这一眼看到天荒地老。
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北山苍老的面容上,缓缓闭合。
“啊——”
一声极度残忍夹杂着撕心裂肺的撕喊。
一股温热夹杂腥气扑面而来。
一阵阵颤抖从干枯手掌上传递到脸庞。
算盘猛然睁开眼,很吃惊,自己还能看见东西。
之后,是无可名状的悲伤。
北山爷手中有两颗鲜血淋漓的眼球。
北山爷的脸上有两个深陷的血洞。
北山爷的脸庞上有两行血泪。
“算——盘!跪——下,叫——大——神——仙!”北山每一个字都把牙齿咬的咯吱响,声音中更是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干枯的手抱住算盘的头,向下压。
对北山爷的感激;
对北山爷话语中不可抗拒的服从;
对心中不甘心情绪的压抑;
对屈辱情绪的不服;
一瞬间,所有情绪涌进脑海,最后只留下北山爷留在耳边的话语流淌,“不要……辜…负……爷爷的……苦心!”
这是他这辈子最难忘也最不愿想起的一天,在北山爷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中。
他下跪!磕头!叫大神仙。
“嗨,无趣。”
瘦高男子只是说了声,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只留下烙印在算盘脑海里的背影。
…………
五日后,约莫百十来人的车马队伍行进在草野间,一匹枣红马车内是一老一少两人,老人平躺在草席上,双眼部位缠着黑布条,沟壑纵横的脸庞上时不时的抽动。
一旁少年前面靠在围挡边,眉间紧锁,眼神时而眺望远处发呆,时而盯在老者憔悴的脸庞,时而迸射出怒火嘎吱嘎吱磨牙。
“算盘呐!过来让爷爷摸摸你瘦了没有。”老者声音慈祥的说。
自从五天前的变故之后,北山爷好像是变了一个人,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古板,也没有以前那种做什么都是一副说教的态度。
反而像是亲爷爷对待孙子一样,处处宠着算盘,面对这样的变化,算盘他是说不出来的别扭。
“北山爷,您别摸了,上几次您还说给我抓虱子,抓着抓着还抓到人家小鸡子上了。”
“呵哈哈,咋滴?嫌弃我眼睛看不见了?还吹牛说伺候我一辈子,这才几天就不乐意了?”老者故做气恼。
“不是,伺候也不是这么个伺候法,北山爷,我可都二十。”算盘说着伸出两根手指,随后楞了一下,想起老者看不见,又懊恼的甩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