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慢悠悠的转过了零点,沐言汐的发丝凌乱着,像个抱枕似的被人抱在怀中,就连被单下的睡裙边边都被卷到了肚腹上。
明明有被子遮挡着,有黑暗掩饰着,她仍觉得有几分变扭。
直到沐言汐在不打扰易无澜的前提下,小幅度尝试拉了几次都失败后,索性破罐子破摔地放弃了。
被迫感受着身后传来的,存在感越来越强烈的温热触感。
直到易无澜的呼吸声放松下来,趋于平缓,沐言汐才如释重负的看到了希望。
她动了动微微有些僵麻的身体轻轻从易无澜的环抱中钻了出来,踮着脚尖下床,在抽屉中翻找着,时不时还要看一眼床的方向,终于找到了她许久未用的那卷保鲜膜。
鬼鬼祟祟活像是来偷人的。
易无澜脸上一副早就对那场车祸释怀的样子,就连后续的治疗也不再跟进,之前就像个无事人一样在家和荣嘉之间往返着。
若非她双腿不便,恐怕都没人会觉得那是个随时都有可能面临死亡的高危患者。
别人脑子里有这么严重的血块,哪个不是提心吊胆地想办法治疗?
就算没有那么多金钱的支撑,也会尽量延长自己的寿命。
可易无澜却很矛盾。
如沐言汐在异世空间里看到小说描写的那样,易无澜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并不上心,就像是早已对自己的身体做了审判,存了死志一般。
沐言汐当时看书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可如今的易无澜是个活生生的人,并非书中简单的NPC。特别是经过这两个多月的朝夕相处,沐言汐发自内心的想要易无澜能变好。
并非是刚重生时,仅仅是想要对抗世界意识那么简单。
再好的医生也治不好一个想死的人,沐言汐不知道易无澜这么坚强的人是经历了多少次的失望,才会对自己的身体不抱希望。
那她就给易无澜重新带去希望。
因此,体贴的沐言汐只能等到深夜偷偷摸摸输送异能,让易无澜的身体能够拥有动手术的条件,好让易无澜能够积极去进行治疗。
沐言汐拿来了保鲜膜,顺手还拿了把比较快的剪刀。这一回不至于再像上一次那样将保鲜膜撕得乱七八糟,以至于贴到唇上也皱皱巴巴,一个不小心就会滑走。
易无澜的身体还保持着侧躺的姿势,沐言汐剪好后轻手轻脚地往床上爬,又勉强也侧躺着对易无澜面对面,省得惊动了易无澜引起尴尬。
保鲜膜被仔仔细细地贴到了易无澜的上下唇上,室内流动着一片寂静,安静得都能听到彼此交错起伏的呼吸声。
准备工作已经就绪,沐言汐轻轻闭上了双眼,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将自己的唇瓣贴了上去,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异能随着她的动作迅速传送到了易无澜的身体中,向着熟悉的伤患之处而去。
相较于之前,升级后的异能操作起来更为顺畅了些,无论是速度还是精准度,都大幅度的提升。
除此之外,在刚刚检查的过程中,沐言汐发现易无澜做过微创手术的大腿处已经能够非常顺畅的接收的异能,轻而易举就能突破原先凝滞着的无形屏障。
随着异能的传输,沐言汐靠得越发近了些。
易无澜的嘴唇很薄,贴上去时带着几分微凉的触感,唇纹在保鲜膜的阻隔下没有那么的清晰。
但正是这种若有若无的真实触感,才更令人受不了。
一轻一促的呼吸彼此勾缠,似乎是痒的,又似乎不是。
准确来说,就像是被柔软的羽毛轻轻挠着,稍纵即逝,却又意犹未尽。
沐言汐蜷缩了指尖,想要忽视这种感觉,将注意力都放在异能上面。
但她越是想要忽视,就越是适得其反,唇上传来的触感越发鲜明了起来。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沐言汐甚至都来不及去查看易无澜脑中的伤势,就又退了开来。
在异能被收回来的瞬间,沐言汐迅速松开了易无澜。
她看着熟睡中的易无澜,又有些不自在地别过了头。
她很难去形容现在的情况。
易无澜尚且在睡梦中,她不仅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倍感心虚,还因为回想到上一次唇瓣相贴时的感觉,而有些尴尬。
与上一次这么给易无澜治疗不同,这些日子她跟易无澜之间发生了许多的事情,关系似乎也复杂了不少。
比如她至今无法窥探到的,那些曾经失去却又真实发生过的记忆。
又比如易无澜在网络上做的,那些对她职业的理解和主动关心。
再或者是刚刚睡前易无澜颇为反常的行为……
然而,这份复杂到底给她带来了怎样的变化,沐言汐却又说不上来。
好似不去主动想起,就可以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沐言汐的唇角抿了起来,想要做出一副正经治疗的模样。
可偏偏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动作也过于暧昧,实在让她无法专注。
她闭着眼睛冷静了几秒,才稍稍调整好情绪。
为了方便继续输送异能,沐言汐用右手抚过易无澜精致的眉眼,又缓缓移到了易无澜的后脑勺上。
犹豫再三,还是重新贴了回去。
随着异能在两人之间缓缓流传着,沐言汐的鼻尖一颤,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冷香,令人心旷神怡,意识更为清明的同时,也越发强烈地感受到对方唇瓣上的柔软触感。
异能顺着易无澜身体的经络一路蔓延到车祸后受伤的部位,沐言汐专注的操控着,用异能将原本堵塞的静脉一点一点冲开,就连那道一直阻碍着异能的隐形屏障也越来越薄。
即使那层屏障没有消失,异能也能直接穿过它而作用到实际伤患的部位。并非只停留于浅层,做个简单的精神状态的疏离,而是温柔而又霸道的异能将其包裹、治疗着。
升级后的异能力量更为汹涌磅礴,沐言汐要花更多的精力去控制异能的流速,才不至于令易无澜接收的过程太过难熬。
随着异能和精力的大力消耗,沐言汐渐渐靠在了易无澜的肩膀上。
微微仰着头面前维持着姿势,黑发散开,在昏暗的光线中犹如一匹上好的绸缎。
整个人都像是被吸干了精气一般,懒恹恹的微喘着气,就连传输异能的速度也开始掌控得不稳起来。
沐言汐担心波动过大的异能会伤到易无澜,赶紧松了开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睡梦中的易无澜就像是被沐言汐最后那点失控的异能所影响,发出了一声闷哼,同时,过大的冲击波引起了手臂反射性的动作。
正好按在了沐言汐想要退开的背上,将两人再度严丝合缝地贴了起来。
心脏有力的跳动声隔着两层薄薄的睡衣,相互震颤着。
沐言汐心头一紧,刚收回的异能也因为这个动作,再度被渡了过去。
身后的手臂像是被异能牵动了一般,仍保持着刚刚的姿势。
沐言汐紧张地观察了一下易无澜的神色,除了呼吸稍稍有些加快以外,并没有多余的变化。
沐言汐稍稍松了口气。
就像是担心偷情被发现似的。
沐言汐担心刚刚输送的异能过猛,索性打起精神,将还未输送过去的异能一鼓作气都渡了过去,仔细检查着易无澜有没有被刚刚的异能冲击到。
这一回,她耐着性子,十分仔细地操纵着每一丝异能。
随着异能源源不断的输入,易无澜呼吸终于重新平稳了下来,放在沐言汐腰侧的手也软绵了下去,渐渐滑落。
沐言汐察觉到以后,伸手握住了易无澜的手,将其放回被子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异能核心中那最后一点异能的耗空,沐言汐终于完成了今晚的任务,轻轻揭下了易无澜唇上的两张保鲜膜。
指尖轻触过泛着湿意的保鲜膜,就算沐言汐的脸皮再厚,也做不到这时候还能面不改色。
她慌张的将其扔到床边的垃圾桶中,又快速抽了几张餐巾纸扔了进去,直到看不到保鲜膜。
就像是在销毁证据似的。
做完这一切后,才放任自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这一晚,沐言汐久违的又做起了梦。
与上一回阳光灿烂的开学典礼不同,这一回,是个乌云密布的天气,天空中细细密密地下着小雨,周围的建筑都带着肃穆。
她梦到了父母的葬礼。
沐言汐睁眼时,依旧坐在一条长石椅上,头顶是棵茂盛的柏树,不知已经种了多少年,在土里盘根错节。
枝繁叶茂,替她遮去了不少的雨滴。
这座新建的坟墓就被各方赶来的人包围,一个个打着黑色的伞前来吊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多,沐言汐彻底融入到了梦境里,仿佛回到了几年前。
浑身都被压抑的悲伤所填满,像只蜗牛一般缩在一旁的角落里,藏起柔软的内里,独自舔舐着伤口。
而沐言清还在不远处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葬礼的后续,完全顾及不到沐言汐这里。
来吊唁的人群对着这一双遗孤各怀着心思,沐言清年长一些,早已经能担事,便将注意力放到了角落的沐言汐身上。
一年都见不了一次的亲戚,一上来就是一通大义凛然的责备:“你爸妈出事都这么多天了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们?怎么做子女的?要不是我们看到新闻,是不是还打算一直瞒着?”
刚失去庇护的幼鸟眼中满是无措,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亲戚见状越发得意地数落起来:“你们好歹是我外甥女,舅舅也不跟你们计较,看在你爸妈的份上,舅舅以后也会帮着你们一起经营鑫宇的。”
说是帮忙,眼底却充满了贪婪之意。
就连沐言汐这个久居象牙塔里的学生,都感受到了对方的恶意。
只是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憋得满脸通红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就在亲戚越发口无遮拦时,忽然从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闭嘴。”
沐言汐转头望去,来人身材高挑,身上穿着一身跟她类似的丧葬素服。
与眼前这个口口声声号称亲属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是易无澜。
易无澜在拦在她的面前,对上那位无理的亲戚,冷声道:“鑫宇要如何经营,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年纪轻轻,却因为过早接触公司的事务,举手投足间隐隐已经形成了一股上位者的气势,即使说出这样的话,也不会被人看轻半分。
周围好多人看着,那亲戚气得不行,张嘴就要斥责,却在对上易无澜那双冷漠的眼眸时,没了一开始的底气:“你、你以为你是谁啊,居、居然这么跟我说话,我可是她们的表、表舅,我……”
“需要我把沐言清叫过来复述一遍你刚刚的话,问问她会怎么处理吗?”易无澜的话中隐隐带着几分威胁。
“不用!”亲戚闻言立刻变了脸色。
“现在就马上离开。”
“我凭什么要离开?你,你算什么,我可是她舅舅!”亲戚的表情难看极了,仗着身边人多,还是骂了过去,“你一个外人管我们家事做什么?”
听到亲戚骂了易无澜后,沐言汐终于忍不住了。她看都没看那位表舅,红着眼睛对保镖吩咐:“送文总离开。”
文总,连表舅都不喊了。
一旁等待已久的保镖立刻动作,几秒的时间就听不到聒躁声。
有荣嘉的背景摆在那里,即使易无澜不是沐家的人,在场的宾客都要给她几分面子。
再加上有了沐言清的许可,易无澜直接接管了部分对外待客的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