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正事,诸长泱和君倏、江徽三人返回殿中。
一回到,立刻感觉到四周投来许多探寻的目光,都在好奇诸这两个陌生的年轻人是何身份,居然引得江徽长老亲自招待。
诸长泱老神在在,主播嘛,早让人看习惯了。比较让人不习惯的是合欢宫那两位。
南容薄见他们回来,立刻凑上前来,目光在三人脸上转了一圈,笑得那叫一个热情洋溢:“原来诸兄和君兄认识江长老啊,果真是人以群分,让在下看得好生艳羡,恨不得能够加入你们之中。”
陆纤凝用力点头:“在下也是。”
诸长泱狂汗。神特么人以群分,这两人分明是想说人以脸分吧,你们合欢宫名声那么差不是没有原因的。
南容薄痴痴看着江徽,真诚说道:“实不相瞒,我合欢宫上下都非常喜爱音乐,我母亲早就想在宫中开设一门琴课,可惜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先生。不知长老有没有兴趣到合欢宫小住几日,为我们授上几课……至于一应待遇,长老尽管开口便是。”
陆纤凝熟练捧哏:“我太想学琴了,如果能得长老点拨一二,真是死而无憾了。”
江徽:“……”
但凡这两人不是合欢宫的,他可能就要信了。
诸长泱叹为观止,凑近君倏耳边,小声吐槽:“他们可真会胡说八道啊。”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君倏垂眸觑了一眼靠到了颈边的脑袋,慢腾腾点头:“嗯。”
南容薄还要继续劝说,忽然之间,一阵尖锐的琴音陡地响起,大殿中气息为之震颤,众人只觉心神一荡,脑中有瞬息的空白,顷刻哗然。
“怎么回事?”
“这是杀音,瑶音阁要干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
就见十数名瑶音阁的弟子快步从后首走了进来,人人手持琴、箫、埙、笙等乐器,一脸肃穆。进殿以后便迅速分散到周围四角,形成阵型,另有四人守到了门口的位置。
江徽眉头皱起,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那十余名弟子却闭口不言,反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隐有戒备之意。
诸长泱心中咯噔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众弟子方一站定,上首又出来数人,均是一身华服,看样子应是长老以上的高层。
领头一位头戴金冠,长得十分年轻,但是眼神沉稳,自有一股威严气度。
诸长泱现在已经勉强能够通过眼神气息判断这些修真人士的年龄,一眼便看出,这人岁数应该不小。
金冠男子旁边是一位中年人,与其余长老不同,此人衣着朴素,不过眼中精光极盛,看得出修为不俗。
江徽看向那金冠男子,不解问道:“阁主,发生什么事了?”
原来这金冠男子,就是瑶音阁的阁主临流渡。
诸长泱心中更惊,瑶音阁这架势,分明是要拿人。可殿中全是些初出茅庐的年轻弟子,哪需要劳动阁主出马,还如此大张旗鼓。
那这一番阵仗是针对谁,不言而喻。
临流渡未及说话,他身侧那中年男子先往前一步,厉声喝道:“江徽,你可知罪?”
江徽眉头微凝,道:“桓长老,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这中年男子正是瑶音阁中管理俗务的长老,名叫桓弱蝉。
“你休要装傻充愣。”桓弱蝉森然说道,“我已查明,你与魔教鬼蜮暗中勾结,设下阴谋,想要加害我一众正派同道,是也不是?”
此言一出,殿中一众人马耸然动容,不少人情不自禁地“啊呀”出声,纷纷看向江徽。
正魔两道缠斗不休,平时一提魔教,正道无不咬牙切齿。突然听说江
徽这样一位正道名宿,居然与魔教暗中勾连,自然大为吃惊,一些人眼中更生出不善之色。
江徽道:“桓长老这话从何说起?我平日甚少踏出山门,与魔教素无往来,这勾结、阴谋之说,未免过于荒谬?”
桓弱蝉“呵”的一声:“好一个‘素无往来’,你敢不敢发誓,你与魔教护法殷堪为毫不相识,不曾私相授受,暗通款曲?”
江徽原本尚属镇定,听到此话,脸色登时一变。
临流渡一直沉默看着,此时方才开口,面色沉沉:“江长老,桓长老所说是否属实?”
数百双目光集中到江徽身上,期望他能否认。可江徽却一语不发,过得一会,终于叹了一声,道:“不错,我与殷堪为确是认识,他乃是我的至交知己。”
这话大出众人意料,殿中顿时交头接耳,嘈杂纷乱,一些人脸上更惊怒交加。
江徽面不改色,继续说道,“但我二人往来,全因志趣相投,只谈音律美食,从不涉及门派之事。至于什么阴谋诡计,那是一样也没有的。”
他目光清明,声音朗朗,没有丝毫畏缩隐藏之意,实是坦坦荡荡。
众人面面相觑,在场的多是少年意气的年轻人,最重情义,虽憎恶魔修,但见江徽如此坦荡豪迈,仍不由有些触动。
临流渡心中亦是微微一动,他素知江徽与同门修士有所不同,贪吃好饮,不作辟谷。门中其他人对此多有非议,常在背后说,江徽若非耽于口腹之欲,境界不定还能更进一步。
江徽若因此与旁人结交,倒不奇怪,奈何偏偏是魔教中人。
桓弱蝉却毫不动容:“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花言巧语?十年前,你得了一把极为罕见的焦尾桐琴,技艺由此大进,当时大家都说你际遇非凡,得此机缘。实际上,那桐琴乃是殷堪为所赠。是也不是?”
江徽不解:“凡人境的朋友间尚且有通财之谊,殷堪为既是我知交,送我一把桐琴,又有什么问题?”
桓弱蝉冷冷一笑:“那不过是你的强辩之词,众所周知,魔修最多鬼蜮伎俩,如此罕有的仙品宝琴,光要获得便十分不易,怎能轻易赠人?定然是你暗中为魔教做事,这是他们给你的回报。”
又道,“说不定那桐琴上就有魔教设下的恶法,暗中加害于我派。”
说到后来,音调越高,显出几分咄咄逼人之势。
江徽目光射向桓弱蝉,冷冷道:“桓长老明知这不是事实,何以如此颠倒黑白?”
“是不是事实,阁主自会分辨。”桓弱蝉洋洋说道,转身向临流渡请示,“阁主,江徽已经认罪,请将他捉拿起来治罪。”
临流渡全程少言寡语,唯眉间一直紧锁,显然犹疑不定。但见江徽承认确与殷堪为来往,那桐琴亦是殷堪为所赠,不由轻叹一声。
此事不但牵涉江徽本人,也关乎瑶音阁名声。临流渡原是想等宴会后再处理,但桓弱蝉给了他不得不立刻行动的理由。
此时当着众多宾客的面,他想对江徽稍有回护都不行,只能说道:“来人,先把江长老押起来……”
话未说完,就听一人大声喊道:“等一下,我不服!”
临流渡一顿,抬眼望去,就见说话的是站在江徽身侧的一名青年,这青年容貌出色,但修为低微,身上也无任何门派标识,便疑惑问道:“你是?”
诸长泱还没开口,南容薄抢先往前一步,说道:“临阁主,这位就是最近名动九域的炼器天才,诸长泱大师。”
说完觉得气势略有不足,不足以显示诸长泱如今的名气,便朝陆纤凝使了个眼色。
合欢宫的人多有默契啊,陆纤凝立刻领会意思,手一扬,一捧粉白相间的花瓣飞出,伴随着一阵香风,自诸长泱头上纷纷飘落。
这一幅如梦如幻的场景,瞬间把所有目光吸引到了诸长泱身上。
大家:“……”
诸长泱:!!!
靠,这合欢宫的人居然还随身带着花瓣,时刻准备手动加滤镜的啊!
南容薄对效果尚算满意,拍了拍诸长泱肩膀:“诸兄,不用客气。”
诸长泱用死鱼眼回看他:“我谢谢你全家。”
南容薄闻言越发美滋滋,这个道谢可太隆重了,学起来!
被合欢宫两位这么一操作,殿中的气氛都不自主地诡异了起来,接着又是一阵窃窃。
“啊,他当真是诸长泱?”
“没错就是他,我在长春楼见过他一回,难怪我刚刚觉得他那么眼熟呢。”
临流渡回过神来,说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诸少君,久仰。不知阁下有何高见?”
诸长泱本来还担心阁主不屑听一个小人物说话,见状暗自松了口气。看来出名还是有些好处的,就是希望下次出场方式可以稍微朴素点。
“高见不敢当,只是觉得很奇怪。”诸长泱眨了眨眼,一脸纳闷,“你们说了大半天,我都没听明白,江长老到底犯了什么罪,怎么就要被抓起来了?”
“这还不够明白吗?”桓弱蝉瞥了诸长泱一眼,“江徽勾结魔教,罪大恶极,他自己都已经承认了。”
“这位长老的理解能力很有问题啊。”诸长泱“啧”了一声,“江长老明明只是说他跟殷堪为是朋友而已,怎么就成勾结魔教了?你非要说他罪大恶极的话,起码得举个例子吧?他是shā • rén了,还是放火了?还是偷看你洗澡了?我听来听去,都没听出他到底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南容薄在旁边“咦”了一声:“对哦,就算江长老跟魔修做朋友,辞是有些牵强哦。”
陆纤凝附和:“我觉得江长老长得就不像坏人。”
君倏觑了三人一眼,慢吞吞点头:“嗯。”
桓弱蝉没想到这种情况下居然有人为江徽出头,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冷嗤道:“几位这是在强词夺理,众所周知,魔修都是些阴毒狠辣之辈,数千年来,不知滥杀了多少正派同盟,在凡人境更是害人无数。我辈既为正道,怎么能跟这种人交往?何况殷堪为这种作恶多端的大魔头,这与助纣为虐又有何异?”
他侃侃而谈,义正言辞,人群中就有人喝起彩来:“桓长老说得好,魔道妖孽,人人得而诛之。”
“我正道中人诛恶勿尽,怎能跟妖邪往来?”
诸长泱循声看去,发现大声说话的正是方才对他怒目以对的御虚派几人。这几人这时候出声,除了彰显其大派威风,恐怕还是故意要跟他唱对台。
诸长泱立刻用力鼓掌,比他们更大声地说道:“说得好,说得太好了!桓长老高风亮节,急公好义,听得我心潮澎湃,此起彼伏。”
这话一出,周围一众人都是一愣,有些忍不住露出鄙夷之色,寻思这人不是江徽的朋友吗?怎么才几句话就倒戈了,这跟墙头草有什么区别?
桓弱蝉见他被说服,心中一松,脸上微微一笑:“不敢当,不过是我辈应尽之责而已。”
诸长泱同样面带微笑:“桓长老刚才说,魔修可恶,是因为他们杀害同道,为祸凡人,所以不应与他们来往是不是?”
桓弱蝉一脸正气:“不错。”
诸长泱道:“那魔修救了正道中人又怎么算?”
桓弱蝉冷哼:“魔修素来只会shā • rén,怎么可能救人?这位少君可不要为了给江徽脱罪而胡言乱语。”
“长老偏见真重啊,不过这事是我亲眼所见,可不是胡言乱语。”诸长泱摊手,“实不相瞒,我前阵子刚好去
过孤蓬秘境,刚好在里面碰到了殷堪为。”
遂将殷堪为从白额虎王爪下救了一名剑修的事简略说了一遍。
孤蓬秘境坍塌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许多人都知道殷堪为曾经出现在孤蓬秘境之中,对这一节并不怀疑。
但说殷堪为居然在秘境中救了一位正派的剑修,这一点就委实意想不到。
尤其在此刻,桓弱蝉刚洋洋洒洒说了一通正邪之分,自诩清高,突然听闻正道还受过殷堪为的恩惠,实在不亚于当面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