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皇后和朱高炽他们来到宫里后,就变得忙碌起来。
朱高炽身为太子,来南京的第二日就开始上朝。他得必须尽快熟悉朝堂上的事情,以及熟知朝中的大臣们。
徐皇后要忙着处理后宫中的各种事物。虽说她以前没有处理过宫务,但是这些年她把燕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在处理宫务上并不生疏。再加上,宫中有经验老道的嬷嬷帮忙。不过,在朱棣发兵攻入南京前,皇宫里人人自危,导致宫中大乱,并且不少太监和宫女偷走了不少宫中的财务。还有,很多宫殿被毁坏。
朱棣虽然早已即位,但是对于后宫的事物并没有怎么处理。他一个大男人也处理不好后宫的事物。在徐皇后来南京之前,后宫的事物暂时由马三保代为管理的。
马三保不仅能跟朱棣上战场杀敌,也能处理宫中大大小小的事物。这段时日,他把后宫管理的还算不错。
徐皇后回宫后,发现宫中很多规矩不行,就重新定制了一番规矩。对宫中的太监和宫女要求更严。当然为了安抚人心,她先给太监和宫女涨了月银,并且把年纪大的太监和宫女放出宫。
在徐皇后的管理下,后宫很快就恢复了秩序,并且规矩比以前更严。当然,也提高了太监和宫女的待遇。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规矩越严,后宫才能平静。
徐皇后不想让朱棣忙着前朝大事的时候,还要为后宫之事烦恼。
朱棣和徐皇后他们都很忙,唯一不忙的就是朱瞻基。
因为最近朝中的事情很多,杨士奇暂时还教导不了朱瞻基读书。而道衍大师则去教朱高炽了,朱瞻基就变得没人教。不过,他每天都会自己读书练字。在梦中,继续跟着朱标读书。
朱瞻基读了一个时辰的书后,就放下手中的笔,带着黑玉去琼苑玩。
此时,正值八月,南京的天气还是有些炎热。北平府的话,一到八月就入秋了,并且变得凉爽了。因为这点,朱瞻基更喜欢北平。
琼苑里的花开的鲜艳好看,引来不少蜜蜂和蝴蝶,还有蜻蜓。黑玉很喜欢抓它们玩,朱瞻基特意带它来玩的。
玩了一会儿,朱瞻基和黑玉就热到了,一人一猫坐在凉亭里喝茶。
这时,陈芜走了过来。
朱瞻基见他神色有些沉重,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芜先向朱瞻基行了个礼,随即恭敬地说道:“陛下刚刚下旨诛方孝孺十族。”
“十族?”朱瞻基一脸吃惊,“你没听错吧,真的诛十族?”
“殿下,旨意已经下达了,奴婢没有听错,真的是十族。”
“十族?”朱瞻基惊呆了,“不是诛九族吗,哪来的十族?”
“还有一族是方孝孺的学生和朋友。”第一次听说诛十族,陈芜心里非常惊恐。
朱瞻基惊愕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问道:“这个方孝孺做了什么,惹得皇爷爷要诛他十族?”皇爷爷绝对不是残暴之人,不可能无缘无故诛方孝孺十族,势必是这个方孝孺惹怒了皇爷爷。
“今日陛下召见方孝孺,想让方孝孺为朝廷效力,陛下对方孝孺非常亲和,但是方孝孺却不领情,不仅在陛下面前哭哭啼啼,还指着大骂陛下。陛下气极,问他不顾九族么,他竟然说十族又能奈他如何。陛下听到这话,就立马下旨诛方孝孺十族。”
朱瞻基听完后,微微皱了下眉头,面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在来南京之前,大师就曾想请我帮方孝孺求情。”
“大师为什么要让您帮方孝孺求情?”在陈芜他们看来,方孝孺不知道好歹,被陛下诛十族活该。
“大师很看重他的才华,对他的评价很高,还说如果他死了,天下读书的种子就绝了。”
陈芜和王忠他们听到这话,都纷纷露出震惊的神色。
“这方孝孺……恕奴婢多嘴,奴婢在宫中从来没有听说过方孝孺有多厉害。”陈芜和王忠他们一直在宫里,对建文帝宫中的事情还是有些了解的。“虽然他是那位的重臣,但是并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惊艳才绝的地方。”
王忠点点头说:“奴婢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曾经见过方孝孺,就是一个长相很普通的人,看起来也平平无奇,并没有什么过人的地方。
“谁知道大师看中他什么。”朱瞻基并没有见过方孝孺,但是之前因为好奇,特意找方孝孺的文章看了看。他的文章写的是非常好,但是并没有好到惊为天人的地步。不是他自夸,等过几年,他也能写出这样水平的文章来。“我曾对大师说,像他这样的人是不会归顺皇爷爷的。如果他识相,我就会帮他求情。如果他不识相,自己找死,谁都救不了他。如今,被我猜中了。”
“陛下礼贤下士待他,他却对陛下破口大骂,真的是在找死。”
“他对坏蛋允炆叔叔倒是忠诚,可惜他的这份忠诚却建立牺牲亲朋好友的性命之上。”朱瞻基摇摇头,有些嘲讽地说道,“他想成了自己的忠义之心,那就应该在坏蛋允炆叔叔被烧死的那天自尽,去地下追随坏蛋允炆叔叔。”忠于坏蛋允炆叔叔的大臣并不少,其中就有一些人自尽追随。
“你们说他是怕死呢,还是不怕死呢?”
陈芜和王忠他们想了想说:“应该还是怕死的吧。”
“人怕死并不丢脸,但是如果为了所谓的忠义之心,置自己的亲朋好友于不顾,这就自私了。”朱瞻基并不同情被诛了十族的方孝孺,而是怜悯被他牵连的亲朋好友,“明明可以自尽成全自己的忠诚,这样还不会连累亲朋好友,结果为了表现自己的忠心大义,害死了亲朋好友,你们说他这样的人是大义之人吗?”
“不是,不管方孝孺为了什么,连累到那些无辜的人是不对的。”陈芜觉得在这世上,亲朋好友是最为重要之人,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害死全族人。
“所以说他是书呆子,这样的人就算把他留下来也会误国。”朱瞻基感叹道,“文臣和书呆子是两码事。”坏蛋允炆叔叔之所以败给他皇爷爷,就是因为太过依赖,听信方孝孺和齐泰等书呆子的话。
“殿下说的是。”
朱瞻基抱起黑玉,对陈芜他们说道:“去乾清宫。”
“殿下,陛下正在盛怒中,您去……”陈芜劝说道。
朱瞻基对陈芜微微地笑了笑:“你放心,皇爷爷再生气,也不会迁怒于我。”
听到朱瞻基这么说,陈芜和王忠心里便放心了。
朱瞻基刚走到御书房的门口,就听到朱棣的怒吼声。
李谦见朱瞻基来了,犹如看到救世主一样,忙上前迎来:“见过殿下。”
“皇爷爷还在生气?”
“殿下,陛下雷霆震怒,您赶快进去劝劝吧,奴婢担心陛下会气坏自己的身子。”李谦他们想要劝说朱棣,但是因为朱棣太过愤怒,他们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皇祖母知道吗?”
“奴婢没敢去禀告皇后娘娘。”
“暂时不用告诉皇祖母。”朱瞻基抱着黑玉走进御书房,发现御书房的外间的地上都有碎片。
马三保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收拾碎片。见朱瞻基来了,脸色一喜,他忙站起身行礼:“见过殿下。”
朱瞻基对他使了使眼神,马三保立马会意,悄悄地退了下去。
“皇爷爷,我来看你了。”
朱棣见宝贝孙子来了,因为愤怒变得扭曲的一张脸瞬间柔和了些,但是脸色还是非常难看。
“瞻基,你怎么来了?”
“皇爷爷你生气了,我当然要来看看你啊。”朱瞻基把地上的碎片踢到一旁,“皇爷爷,怒伤肝,你不要气坏了自己。”
朱棣阴沉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黑玉感受到朱棣的可怕,躲在朱瞻基的怀里不敢冒头。
“皇爷爷,不就是一个不听你话的书呆子么,有必要为他这么生气吗?”朱瞻基故意说道,“你这么生他的气,未免太看得起他了吧。”
朱棣听到这话,微微愣了愣。
“皇爷爷,你越是生气,就代表你越在意他,他值得你给他脸吗?”朱瞻基歪着小脑袋说道,“他何德何能让皇爷爷你给脸啊。”
朱棣心里的滔天怒火瞬间被朱瞻基这番话抚平,“你说的对,他何德何能让朕给他脸。”
“皇爷爷,你是不是傻,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生这么大的气,还差点气坏身子。”朱瞻基劝慰道,“这个方孝孺又不是孔孟,又没有惊为天人的才华,你不用他,大明江山又不会完。”
朱棣听到朱瞻基最后一句话,轻轻地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呢。”
“我没说错啊,这个方孝孺又不是管仲和诸葛亮之辈,离了他,皇爷爷你还是能管理好大明的江山。”朱瞻基继续说道,“再说,我觉得现在朝中的大臣们都比他能干,你又何必为他生气。”在他看来,他的先生杨士奇他们都比方孝孺有治世之才。
“皇爷爷是气他顶撞朕。”
“皇爷爷,他越是这样,你就越不该生气,不然你就着了他道。”朱瞻基帮朱棣分析道,“皇爷爷,你等着看吧,今日之事传出去,大家都会觉得这个方孝孺是个不怕死的忠义之士。他就是故意这么做的,为了成全他的忠诚之心,而你却上了他的当。”
“是吗?”朱棣觉得朱瞻基这番话有些道理,他好像真的上当了。
“皇爷爷,坏蛋允炆叔叔被烧死的时候,有一些大臣自尽追随了他吧。”
朱棣轻点了下头:“是有一些。”
“那皇爷爷你说这个方孝孺为什么不自尽追随坏蛋允炆叔叔,他不是坏蛋允炆叔叔的肱股之臣么,他不是对坏蛋允炆叔叔忠心耿耿吗?”
朱棣听到这里,瞬间明白朱瞻基的意思。“他用他十族人的性命来成全他的大义,皇爷爷你要如了他的愿么,要让他名留青史吗?”
“朕自然不会让他如愿。”
“皇爷爷,你要诛他十族,不仅着了他的道,还连累自己的名声。”朱瞻基对方孝孺不喜欢也不讨厌,毕竟不认识,只知道他是个书呆子。他之所以为他的亲朋好友求情,并不是因为他,而是为了他皇爷爷。自古以来,最多诛九族,并没有诛十族,如果他皇爷爷真的诛了方孝孺的十族,会在历史上留下残暴的名声。“皇爷爷,你杀他一个人足够了。”
“杀他一人,岂不是他便宜他了?”
“皇爷爷,你怎么这么笨啊,你杀他一人,留他十族的性命,能体现你的宽容大度。”朱瞻基一脸认真地说道,“最重要的是能体现你求贤若渴之心。”
“你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不过只是杀他一人太便宜他了。”
听到这话,朱瞻基就知道方孝孺是真的把他皇爷爷惹毛了。
“那皇爷爷你就不要诛十族了,历史上从来没有过诛十族的,你不会想做历史第一人吧?”
朱棣这个已经恢复理智,也知道诛十族不太妥。
“那就不诛十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