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辜听信了穆霜白的话,生怕季鸣鸿和季音希已经知晓他的身份对他不利,借口要去特高课卧底,之后不久就搬出了季公馆,住到中岛静子给他安排的公寓里去了。还以此事登门向穆霜白道谢,又因着把季鹰的死嫁祸给他的事道歉,说了不少好话。
穆处长自然装作不介意的模样,大有前尘往事一笔勾销,想和阿辜好好结交的味道。
但如果阿辜知道大少爷对这事压根一无所知,估计会气到吐血。
穆霜白回到自己家中,发现季鸣鸿早已取走了他自己的私人物品,其他的则一律未动,家门钥匙也好端端地摆在桌上。他倏地产生了一种费心劳神这么久,又回到原点甚至更糟的感觉。他只允许自己感慨了那么几秒钟,便迅速挪开客厅里的茶几,摸着地板上的机关用力一按,把他私藏的那部电台翻了上来。自从季鸣鸿搬进他家,穆处长就没敢再用这电台给上峰发报,大部分的情报都是让中统的兄弟用地下电台偷偷传递出去的。如今事态紧急,他再不赶紧向上头领导澄清,只怕针对他的锄奸名单已经在路上了。
季鹰下葬不过两天,特高课就为阿辜举办了一场高级酒会,庆祝他荣登特高课二把手的宝座。酒会热闹非凡,季鸣鸿和季音希虽然心里不乐意,但不好不给特高课面子,勉为其难地露了个面。宴会上,季鸣鸿始终板着的一张脸在见到穆霜白的那一刻瞬间松动。要不是季音希拉着他,他恐怕已经冲出去揍那人一顿了。那口闷气再不找个地方发泄,季鸣鸿觉得自己快被憋坏了。
“哥。”季音希附在他耳边轻声劝道,“我还是不相信报纸上说的那些,你要是不愿意听白白解释,就找他的手下问一问吧。说不定事情并非像你想的那样呢?”
于是季鸣鸿将视线锁定在跟穆霜白一起来的老顾和薛远烟身上,眯起眼睛“走,我们一起去问个清楚。”
他们找到两人,说有要事相商,把人请进了二楼走廊尽头的一个小包间里。门一关,趁着二人没有防备,季鸣鸿突然发难,从口袋里摸出shǒu • qiāng,直指老顾。站在老顾右手边的薛远烟一转身吓了一跳,立刻也掏出枪对准了季鸣鸿。
“季长官,这是何意?”老顾处变不惊,以一贯的语气问道。
“没别的意思,只想问你们一件事。我爹到底,是不是穆霜白杀的?”
灰狼看了看沉默的老顾,开口答道“我们不知道。”
几天前在医院里,穆霜白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不要说出真相,但现在老顾是万分犹豫。他不懂霜白做的这个决定,即使人前需要伪装,人后也该让鹰老大的子女了解真相吧,毕竟告诉他们,对穆霜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少骗人了。”季鸣鸿轻哼一声,“那天晚上他叫你们在外头接应了吧,难道会不告诉你们他的整个计划?”
“我们只是手下人。”薛远烟摇头,“处长叫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仅此而已。”
楼下,举着酒杯忙着应酬的穆霜白半天没见到老顾和薛远烟,正在疑惑,阿辜也跑来问他有没有看见季鸣鸿他们。他叫人来一问,才知道四个人不知何故一同去了楼上包房。阿辜越发觉得奇怪,他心里有鬼,总担着心,生怕季鸣鸿把他日本人的身份捅出去,立时便急着上楼找人。穆处长了解大少爷,知道他多半是想求个真相,但他心下也着急,怕老顾为了他将真相言明。当下两人不约而同地起身上楼。
包间里的气氛已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季鸣鸿的手指虚扣在扳机上,紧了又放,放了又紧,手都快举酸了。
他不耐烦地威胁两人“你们再不说,我可真开枪了。”
灰狼正琢磨着如何应付,老顾却忽然冲着角落里的季音希举起了枪“季长官若是可以不顾自己妹子的安危,便尽管开枪吧。”
季音希惊得一蹦,心里头那个悔啊,她怎么就这么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非要来跟着凑这个热闹呢?把自己搭进去就不好玩了。
“那你是不是也该为自己的同伴考虑一下呢?”季鸣鸿笑了笑,左手不知从哪又变出一把shǒu • qiāng,稳稳当当地指向薛远烟,“我只想知道我爹是不是他杀的,怎么就这么难?!”
包房的门猛地被人一脚踹开了,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季鸣鸿身后响起“是我。”
老顾和薛远烟抬头见是穆霜白,又看到他后头双手插兜准备看戏的阿辜,赶紧把枪收好,毕恭毕敬地打了声招呼。得到了答案的季鸣鸿也收了枪,缓缓转过身,在灯光映照下,他瞪着穆霜白的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
穆处长只当没看见,视线绕过大少爷,冲老顾他们举了举杯“副课长的酒会,你们倒在这儿躲清闲,楼下有你们爱喝的酒,快来吧。”说完他才将目光转向季鸣鸿,把手里的酒杯递给他,一半惋惜一半幸灾乐祸地道,“季少,这杯酒敬你。你爹的事,我真的很遗憾。”
要不是季音希阻拦,季鸣鸿早把那杯酒摔到地上去了。这里说到底是特高课的地盘,要是真闹起来,他和阿音恐怕都吃不了兜着走。季鸣鸿强压着火气,把酒杯塞还给对方,找了个托词“穆处长知道我一向不胜酒力,心意我领了,这杯酒您留着自己喝吧。”
穆霜白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他递过去的酒杯底部其实藏了一张小纸条,约季鸣鸿今天半夜在包子铺见面。现在阿辜奉了中岛静子的命,和他几乎寸步不离,名为交好实则监视。在特高课的眼皮子底下若想告诉季鸣鸿真相,只能隐秘行事。
那家包子铺几年前李世逡招揽穆霜白时彻查过一次,特高课认准他不会傻到再用那地方接头,从此不再留意。于是季鸣鸿接手军统时,他便让给他用来做军统的总联络站。约在那种地方见面,一来足够安全,二来足可以体现他的诚意。但是不知道大少爷是有心还是无意,又把纸条原封不动地塞回给他,所有的计划顿时泡了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