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迪先生，整片领地现在什么粮食都不剩了是么？”
管家和约恩还在互相挤兑着，本来都要打起来了，却看见一直不做声的领主直接一只手将护卫队长摁在了椅子上，另一只手拿着账本询问管家。
“呃，嗯……光明神在上，我尊贵的领主大人，我想，我们在神明的恩泽下，神不会让祂忠实的信徒陷入困境的，哪怕我们如今正在困顿之中。”
管家憋红了脸，只敢和加西亚绕圈子，生怕这位大人一气之下就离开。
这可是没了粮食的大事。
约恩被死死摁在椅子上，可怜椅子瘸了两条腿，这熊一样的壮汉怼进去，整个椅子都嘎吱嘎吱叫起来，为了不在领主面前摔着，约恩只好把所有的力气用在控制自己上。
听见管家这话，他直接瞪大了眼睛，一时都顾不上摇摇欲坠的椅子，坐在椅子上晃着腿大吼：“乔迪你这个臭货，你说的这是什么什么屁话！”
见加西亚还死死摁着自己，约恩不顾形象地一边踢蹬着双腿想稳住身形，一边又想冲出去把管家揍一顿，整个人像个困在椅子上的滑稽剧表演家。
“领主大人，我直截了当地和您说，这破地方就他娘的没粮了。”
“没粮了？”
加西亚听见这话，直接把约恩从椅子上拎起来，“约恩先生，说说，怎么个‘他娘的没粮了’。”
“光明神在上，我尊贵的领主大人，约恩这家伙就是头熊，您可……”
管家忙不迭想插话进去，却直接被加西亚打断。
“乔迪先生，请闭嘴。”
他不过扫了一眼管家，又把管家昨日的恐惧从噩梦深处拉了出来。
见管家怂下来，约恩跳起来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朝着加西亚行了个不知哪个角落的礼，就开始说事情。
“就是没粮了。没吃的了，啥都没了，都在吃种子了，再过个月，所有人都要饿死。”
目光从加西亚那一身整洁又干净的衣服上扫了一遍又一遍，约恩闭上眼睛，直接跪坐在地上：“要我说，领主大人，你不该来。”
“你不该来。”
“光明神在上啊，我尊贵的领主，请原谅这头喝醉了的熊的胡话，他大概是醉豆子汤……”
见约恩跪了下去，管家本还在被巨兽支配的恐惧中，也循着直觉跪下去，开口就是给约恩找理由。
平时吵归吵，到了这时候也不能见着对方往死路狂奔而不拉一把。
约恩不知为何上头了，管家拦都拦不住，他冲着加西亚就大吼起来。
“你不该来，你不该来，你不该来……”
“你不该来啊！”
他只重复着这一句话，神情逐渐癫狂起来，一边大吼，一边胡乱挥舞着手臂，管家跪在他旁边，活活挨了几个大耳光。
你不该来。
他不该来么？
以路西菲尔之名，赐汝长梦。
加西亚叹了口气，在约恩脑袋上拍了三下，让他睡去，又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摁回椅子里，对管家却是直接拉起来，什么也没说。
“光明神在上，我尊贵的……”
管家恭维词还没说完，加西亚就打断了他说话。
“乔迪先生，带着约恩先生回去休息吧，他可能没休息好，现在神情都恍惚了。”
“您说的对，他没休息好。”
见领主暂时没有追责的意思，管家扛着约恩就想往外跑，惯常的词都没来得及说，生怕浪费了一秒。
可他还没走出政务厅，就被加西亚拦住了。
“乔迪先生，帮我整理一批屋子吧。”
没等管家询问，加西亚就补充了原因：“或许，过几天，我的一堆异族朋友会来。”
“带着新的粮食。”
“粮……粮食！”
管家瞪大了眼睛，怕惊醒身边这头疯熊，只能小声惊呼。
“粮食，或许还有种子。”
光明神在上啊，领主大人可太仁慈了，慈悲又慷慨，他觉得哪怕是侯爵大人那里听到的所有赞美诗都不足以夸赞面前这位青年。
有了领主这话，他觉得自己能扛着约恩绕着诺斯领跑个两圈。
赞美领主！
“不要声张。”加西亚说。
“他们可能会长住，兴许还想种点东西。”
“让大家留点种子，春季耕种照常进行。”
想了想，加西亚继续补充道，他甚至不能确定管家在极度兴奋下能否听清自己的话。
不过，这样稍微让管家了解一下那群第四天灾，也就够了。
他骗了这位可怜的老先生。
来到诺斯领的异族带不来粮食与种子。
他们带不来任何实质的物品，一粒尘埃也带不来。
可他们能带来知识，比粮食与种子更加重要的知识。
让土地肥沃，让农田丰饶的知识；让粮食变多，让种子耐藏的知识。
对于诺斯领的领民而言，或许目前的粮食更重要，可来自异乡的知识才是让他们能不再饿肚子的根本。
没有粮食，这片土地撑不过两个月，没有知识，这片土地的粮食缺口只会是无底洞。
至于眼前的粮食……
加西亚看了眼还在睡觉的柯蒂斯，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