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盈当然不会怪陆皇后。陆皇后先前都是不知情,别人有心要算计她的孩子,她就算再怎么防,也是不好防的。
而且晏盈和陆银兰相处久了,也知道陆家都发生了什么事。单看在太上皇在位时期和如今皇帝在位时期陆家的爵位就知道了,明明陆家一直在为安朝守护疆土,却从靖远侯府被降为靖远伯府。
陆皇后的阿爹还是靖远侯,还是战死的,当时陆家还险些背了战败的黑锅。那时正是陆皇后怀孕期间。等到陆皇后的阿兄,也就是陆银兰阿爹逆袭回来,重新守住陆家和北疆的时候,皇帝就轻飘飘给了个靖远伯的爵位,仿佛把陆家本就是世袭的侯爵给忘了。
他任性如此,做臣子的却不能有意见。
陆家难道就不难?可再难有什么法子!陆家世代忠君,所以先靖远侯带着部下血战而死,靖远伯默认了今上的打压,陆皇后因为被太上皇选中嫁给皇帝。
承了陆家的庇佑,就要护住陆家的荣光。
罪魁祸首当然不是陆皇后。陆皇后甚至是受害者,她生孩子,本就危险重重,谁想到还有人惦记她的子宫,要借她腹中孩子的身份。
狗皇帝这个大冤种才是绝世傻子!
晏首辅和韩氏更是用心险恶的大恶人。
还有诸葛恕,鸠占鹊巢还有脸要她做侧妃!
听到女儿说不怪自己,一向坚强的陆皇后却又有了想流泪的冲动。她女儿受了这么多苦,她自觉不是一点责任都没有的。但是她还不怪她。这是上天给她最好的礼物了吧。这么好的女儿。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哭。你是来和女儿商量事情的,是来见见女儿的,却不是来给女儿心理负担的。她是想女儿有朝一日可以叫她一声“阿娘”,却不见得非要今日。而且她不想要强求,也不想用眼泪逼迫女儿。
陆皇后道:“阿盈,我可以叫你阿盈么?”
晏盈欣然点头:“当然。晏首辅和韩氏总叫我盈儿,还有诸葛恕也这么叫我。我总觉得太柔弱了。就叫我阿盈吧。”银兰、阿芙她们也这么叫我。
陆皇后将对当年替换孩子一事的猜想说了出来:“……所以是那位好陛下,主导换了孩子。正好我与韩氏都在行宫生子,月份也差不多,就让他们碰了个巧。”
晏盈却有个疑问:“换走您生下的孩子,是为了占据嫡出的身份,不管您生下的是男是女都不要紧。只是,为何晏家能确定韩氏肚子里的是男孩呢?”
如果韩氏肚子里的也是女孩,换孩子似乎就没有什么必要了。皇后的嫡子才有争皇位的可能,嫡女的话,最多也就是和康乐长公主一样嫁出去。嫡女可没有什么用。
陆皇后眼色一深,想了一想道:“先前你告诉九枝,秦院使是因为会摸脉象,知道了我怀的是个女儿,结果生出了儿子才吓退了他。我倒想到了一个可能,晏君乐,或是韩氏,他们之中会不会也有一个懂把脉看性别的?”
晏盈:?还真的不失为一个可能啊。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
晏首辅早就知道妻子肚子里是个儿子,只要怂恿了皇帝,做成了这桩事,日后就是太子。那可是太子啊,日后的皇帝啊。便宜买卖,不做就是王八蛋!
陆皇后:“此事我会找人去查。”到时候也可作为一个说动太上皇的证据。
晏盈一颔首:“此事还要多亏了银兰和阿芙,她们也帮了我许多。”
陆银兰先前一直在看着这母女二人谈话,并不插话,听到自己的名字才耳朵一动,笑着道:“姑母,这下可好了。阿盈成了我的亲表妹。这可真好。”
陆皇后也忍不住感慨,之前陆银兰叫诸葛恕表弟的时候,似乎感情很一般,对太子也没有什么好感。谁承想,那根本不是亲表姐弟,这才是亲表姐妹呢。
“你们都是好孩子。”陆皇后又心疼地看向晏盈,“九枝跟着你在晏家,这几日你可有受什么委屈?”
她原意是九枝在,韩氏和晏首辅总会收敛着些。也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收敛了。
到底是真阿娘。见了她不过几句话,才说了一会儿正事,又开始关心她最近过的如何。真该让原主来看看,这才是亲娘呢,没必要为了以前那个韩氏伤心啊,只有亲娘才会真心实意的对你,假娘只会想着利用你,盘剥你。
“娘娘放心,九枝姑姑厉害着呢,拿了娘娘的旨意,他们明面上是不敢如何了,”晏盈道,“不过他们大概不知道九枝姑姑的本事,还想着吓唬姑姑,对姑姑下毒。姑姑都没中招。”
陆皇后便道:“那是,你九枝姑姑是个有本事的。”没本事的她也不敢把她派到女儿身边。如今晏家就是个龙潭虎穴,此前不知道还能说不知道,现在哪里还放心呢,“之前还好,今日晏知出了事,可会牵连到你头上。”
晏盈一听,便主动坦白了:“其实晏知与太子的事,确实是我掺和了一脚。”
她虽然也怕陆皇后骂她不择手段,陷害女子清白,但她不想在亲娘面前都忍着瞒着,这就是她的脾性。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心里是这样想,但晏盈实在不愿意亲娘都对自己的行事手段指责。她望着陆皇后。
陆皇后却半点思索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就抚掌大笑:“好啊,原来今日是你的手笔!”
陆皇后年轻的时候和陆银兰有些像,直来直往的,聪明机灵,又有裴初骤和诸葛商两个护着,一点亏也没吃的。还是后面入了宫,才渐渐有了手段,知道借力打力。好家伙,她这个女儿竟然无师自通如此,这样的手段,这样掌握人心的能力,比她年轻时更胜一筹啊。
晏盈见陆皇后没有责怪她,而是赞许,就眉开眼笑:“本来是诸葛恕有心算计我,叫了个侍女借阿芙的口叫我出去帮忙。我当时就意识到不太对劲,跟出去后试探几句,那侍女竟然用手帕想迷晕我。”
mí • yào?陆皇后顿时染上怒色,能够和这种东西沾上边的,必然是和女子清白有关了。诸葛恕真是个狗东西,明知道自己的身份,竟然还想着染指她的女儿!但凡他有些人性,有点心肝,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虽然知道晏盈如今好好地出现在她面前,定然是无事的,只是想到当时那情形,陆皇后就忍不住担心:“那你是如何脱身的?”
晏盈便道:“我知道出入宴席,女子容易中招。便让我一个认识秦院使小儿子的友人,求了些解毒丸带在身上。当时提前服用了,所以那迷香对我来说根本没什么。但我还想看看究竟是谁在捣鬼,便装晕过去。果然有人来接应,把我带去了听雨阁。”
才说到这里,陆皇后就面露不赞同:“阿盈,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晏盈顿时就有些心虚。在自己的阿娘面前,就算你平时再怎么威风,再怎么聪明,也还是要乖乖听阿娘的话。不知怎的,她从见陆皇后第一眼起就觉得,娘娘真好,喜欢娘娘。
陆皇后本也不想和刚认回来的女儿说教训话,只是听到这里实在担心,若是出个什么事,她可怎么办。
晏盈忙把陆银兰拉出来说:“当时我走前与银兰对了眼神,银兰和我可默契了。我跟着侍女走不久,她就跟上了。”
忙给陆银兰使眼色。
陆银兰点头:“是啊,我知道阿盈是什么意思。后面我跟着她,一路见那侍女抱着阿盈到了听雨阁。她应该是通知诸葛恕去了,我就把阿盈救出来啦。”说到最后,她面有得色。
陆皇后于是猜到:“你们出来之后,就兵分两路,一个去找晏知,一个去找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