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姨娘见郎中脸色都变了,咳嗽了两声问道:““咳,咳,郎中,我这是得了什么病?年前不小心吹了风,一直很不舒服,前些日子也请了郎中瞧过,说是染上风寒,抓了几副药吃过也不见好,咳嗽还越来越严重,感觉我这心都要给咳出来了些。”
说了这么久的话,桂姨娘又开始咳嗽起来,咳的太狠,她拿着帕子捂着嘴,等从嘴边移开帕子,帕子上赫然是几点血迹。
瞧见帕子上的血迹,老郎中额头上的汗都直冒。
桂姨娘瞧见帕子上的血却并不怎么惊慌,女儿之前就告诉过她,说用了那药膏,除了这些症状,牙齿也会稍微有点出血,都是正常的,让她别担心,等回了裴家后,药膏不用了,养上些日子,药性散开就没事了。
所以这帕子上其实就是牙齿上出的血。
这法子女儿说是玉娘想出来的,问过玄哥儿,玄哥儿也觉得可以。
就是让她装痨病,当然,痨病又如何装得像,等郎中来诊了脉,看了症状就知不是,所以必须真正有痨病的症状,才能骗过郎中,骗过闻家人,让闻老太爷肯写放妾书让她离开。
玄哥儿会医,弄的那些药膏她贴在腋下,就会出现痨病的症状,但并不是真的得了痨病,只是症状一模一样。
“郎中?”桂姨娘捏着帕子有些害怕的模样,“咳,咳,我,我这怎么还咳血出来了?”
“这,这……”老郎中脸白冒汗,“我,我先出去同你们家的家主说声,看看给你抓点什么药吃吃吧。”
老郎中说完,拎着箱子跑了出去,来到院中,老郎中脸色也不甚好看,耳房这老姨娘的病,症状跟痨病一模一样,看她在这么大的宅子里都住耳房,也没其他奴仆,还是个姨娘,可见不受家主待见,应该是经常干些劳累的重活,劳累过度容易得痨病。
痨病可是传染性很强的病,虽不比瘟疫恐怖,但也是他们郎中比较害怕的病。
院中还站着白姨娘,见到郎中出来,急忙过去问,“郎中,我家姐姐身子没事吧?这都咳了快一个月,抓了几副药吃也不见好。”
老郎中低声说了两句话,白姨娘也跟着变了脸色。
等老郎中过去闻家老太爷那边,白姨娘没有任何犹豫,过去耳房,见桂姨娘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病歪歪的,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那可是痨病啊,恐怕老太爷跟老太夫人根本不会管,说不定还会让人把桂姨娘给丢出去的。
要是裴家也嫌弃,桂姨娘以后该怎么办啊。
白姨娘没怎么跟裴家人相处过,自然不相信裴家会把一个得了痨病的病人接回家。
见白姨娘神情,桂姨娘便知她已经从郎中口中知道自己得了痨病的事,可她还是进来了。
桂姨娘眼眶也跟着红了,她坚定的看着白姨娘,“妹妹,你放心,我没事的。”
白姨娘聪慧,她知道白姨娘能够看懂她的意思。
但她不能明说,她只是让白姨娘不要担心她。
这瞬间门,白姨娘隐约有些明白了,她们相处三十多年,比很多亲姐妹的感情都要好,她们互相搀扶着过了这么多年,她大概知道桂姨娘的意思,可能还没想通其中的关键所在,但她却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白姨娘道:“不管如何,你都先好好歇息,我过去前院瞅瞅。”
桂姨娘点点头。
白姨娘离开时,从九曲回廊上慢慢朝着正院而去。
到了正院,闻老太爷跟闻老太夫人都在,两人脸色何止是难看,简直是又惊又怒还气,应该已经从老郎中口中得知桂姨娘的病情。
闻老太爷瞧见白姨娘,立刻问道:“你可去见过桂姨娘?她怎么样了?”
白姨娘支支吾吾,“老,老太爷,郎中都说姐姐是得了痨病,我,我又哪里敢进耳房,就站在外面问了两句,桂姨娘就一直咳嗽,没说上两句话,我这就过来了。”最后还补了一句,“老爷放心,我这几日都没去找过桂姨娘。”言外之意,她不会被传染上的。
这几日,因为桂姨娘咳嗽的厉害,闻老太爷怕她做饭口水给咳进去,都不允她进厨房,就守在耳房看大门。
闻老太爷子被白姨娘这话给呛的不行。
他又忍不住问郎中,“真是痨病?”
老郎中点点头,“症状跟脉象都bā • jiǔ不离十,老太爷若还是担心,不如再找个郎中来给府中姨娘瞧瞧,我这先开药方,抓了药回来吃着试试吧。”
闻老太夫人没忍住,耷拉着老脸说,“要是痨病,开药有个什么用,说不定还会传给全府的人。”
说完,她去看闻老太爷,“老太爷,这要真是痨病,可怎么办呐。”
闻老太爷不说话,最后送走郎中又去请了另外个郎中过来给桂姨娘诊脉。
等那郎中也从耳房过来,脸色就跟前头的郎中差不多,最后得出的结果也是痨病,症状和脉象都差不多。
闻老太爷心中彻底信了桂姨娘就是痨病,应该是流放路上辛苦,来到这里后也没好好歇息,所以才拖成痨病的。
闻老太夫人急得不成,“老太爷,这可如何是好啊,还是赶紧把桂姨娘送走吧。”
总不能让全府的人陪着染上病吧。
“胡闹。”闻老太爷怕外人说道,“哪有得了病就把姨娘扔出府的,让外人怎么看我们?”
闻老太夫人不依不饶的,闻老太爷被闹的头疼,最后喊,“那就去把二姐儿喊回来,先把桂姨娘接去裴家住一段日子。”
二姐儿就是闻氏,她在闻老太爷的闺女中排行二。
闻老太夫人朝地上呸了口,“那二姐儿也是狠心,这都有些日子没来,之前还经常借着在府里浆洗衣物看她姨娘,自打知道姨娘得病后就来得少了,果真是久病床前无孝子。”又跟白姨娘说,“你嘴巴可给我严实点,一会儿二姐儿回来,别跟二姐儿说她姨娘得了痨病。”
白姨娘瑟缩的点了下头。
闻老太夫人不想让大房二房的人过去桂花巷那种地方喊人,就喊了三房的庶出孙子闻顺成跑一趟腿。
闻顺成不想去,但祖父也发了话。
他还问了祖父为何要去寻姑母,祖父没告诉他,让他别管,赶紧去把二姑母叫回来。
闻家就知道二姐儿跟裴家住在桂花巷。
闻顺成跑到桂花巷,他不清楚二姑母家具体位置,但巷子里问了声,人家街坊热情告诉他,“朝着巷子里头走,院子里头冒着热气,闻着最香的就是。”
这会儿是未时,许沁玉正在院子里煮鱼丸。
听见敲门声,她过去看了门,发现是个半大小子,她认得,闻家三房的,但具体叫什么她不太清楚。
“你是闻家的?”许沁玉问。
闻顺成闻见这香味,馋的直吞口水,“我是成哥儿,闻家三房的,四嫂,祖父让我来喊二姑母过去一趟,好像是桂姨娘生病。”
他今年也有十三,半大小子,府中吃食虽难吃,为了饱腹也吃不少,但没什么油水,吃完就饿。
其他两房能经常出去找些油水吃,他们三房没钱,姨祖母偶尔会偷偷塞给他一点银钱,但时候不多,应该是怕祖母祖父发现,所以还是饿着的时候多,自打来了边陲之地,他从来没闻过如此香的饭食味道。
他控制着自己不去朝着院里的大锅看过去。
许沁玉心里清楚,应该是桂姨娘的症状显现出来,闻家请了郎中以为桂姨娘得了痨病,现在肯定不愿意继续让桂姨娘待在裴家。
但见这样,恐怕是不想写放妾书,想让闻氏把桂姨娘先接回来。
这些情况,她早预料到,早跟闻氏商量过的。
“娘,闻家来人了。”
许沁玉回头朝着西屋那边喊了声。
闻氏从房里出来,她正在整理皮毛跟布料的边角料。
上次她跟宁姐儿做的包竟然第二天就被人买了去,每个包都是卖一两银子,竟还是卖掉了。
要知这些皮毛边角料才十来文钱而已。
她跟宁姐儿女红好,那针脚不知怎么缝的,很密实,根本看不太出来是拼接的,布包里面并不是皮,而是用的大块纱的边角料做的内衬。
两个皮毛小包的确做的很漂亮很可爱,当时做好时,连宁姐儿跟许沁玉都爱不释手的。
那两个包她们做了几天,慢工出细活。
这会儿正打算做第二款包。
每次的包都不一样,争取都是独一无二的款式。
这也是许沁玉告诉闻氏跟宁姐儿的,就是要独一无二的。
这次还是宁姐儿自己想的款式,许沁玉瞧过,觉得也很可爱。
闻氏出来,见到闻顺成就说道:“成哥儿,你怎么过来了?”
闻顺成简单说了下,闻氏皱眉说,“我这自己也有活做呢,行了,那我先跟你过去瞧瞧吧。”
到了闻家,闻氏也是有点着急的样子,“父亲,母亲,你们喊我回来是作甚?家里的活多,我还得赶紧回去。”
闻老太爷咳嗽了声,“是这样的,二姐儿啊,你姨娘身体不太舒服,有些想你,所以我想着,要不你把姨娘接回去你那边住段时间门。”
闻氏皱眉,“可我家就一个破院子,挤着六口人,哪里还有姨娘住的地儿?还有姨娘到底哪里不舒服?年前好像就有点咳?父亲可请过郎中,郎中如何说的?”
“就,就是有点风寒,加上心病,所以才一直不好的,应该也是太想你了。”闻老太爷眼神闪躲。
桂姨娘得痨病的事情,他方才也就跟大房和二房的两个嫡出子说了声,三房都还瞒着在,白姨娘也被他告诫不能说给其他人听,甚至不能告诉给桂姨娘。闻氏道:“那我先过去瞧瞧姨娘吧。”
她提脚过去耳房那边。
现在闻老太爷他们都不从大门那边进出,直接从侧门进出。
路上时候,闻氏还在想找什么借口知道桂姨娘染上痨病,然后担心传给家人,不愿接桂姨娘回去。
还没到二房呢,就见到白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