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朋友,是谁?
切成片的西瓜,拿井水淋头浇下,趁冰凉的劲头未散,一口咬掉半山腰,甜沁进心。
许渊三两口吃完几片瓜,抬手把瓜皮掷进养鸡的围栏后面,一群黄澄澄的鸡崽叽叽喳喳冲向瓜皮低头猛啄。
万里无云,晴空烈烈,许渊蹲在墙根撸了撸蹲坐在他身边乘凉的黑背大狗,大狗热到半拉舌头呼呼吐在外边喘气。
“啊!你在这里偷懒!”咋咋呼呼的声音由远及近跑来,程家洋拖着锄头累得像狗发抖,“西瓜你也吃完了?畜生!”
“是你自己干活太慢,怪我?”许渊拍拍黑背狗头,热得只想找人打架,发泄一身燥热。
“别看我。”程家洋警铃大作,“你看看我这腿抖的,你敢动手我就敢给你跪下。”
许渊:“我好怕哦。”
“今天是我技不如人。”程家洋掀起衣角擦了擦自己满头热汗,“我不理解,你什么时候突然擅长干农活了?挖土挖得那么顺手,知道的人晓得你是在种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挖坟。”
“你怎么知道我把菜地当坟挖?”许渊诧异,“挖的还不错吧?我有实战经验的。”
程家洋:“什么实战的经验?你把谁的坟挖了!救命,这可是要进局子的!痕迹呢?线索呢?你毁尸灭迹没有啊?”
“只要坟墓的主人不追究,不算违法行为。”许渊轻轻松松地说,“她很高兴能被我挖出来呢。”
程家洋:我们要讨论的是法制问题!不许擅自跳频到灵异节目!
“我要向外婆告状。”程家洋气息微弱,“说她心爱的大外孙在违法乱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已经走到和幽灵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恐怖领域了。”
“行啊,你去。”许渊热得厉害,拧开水龙头直接往身上淋,蹲在他脚边的黑背吐着舌头哒哒跑来玩水,“去之前记得把你承包的地种完,我今天的任务已经结束了,空调房见。”
“你们两个,来喝绿豆汤啊。”拄着盲杖的老婆婆敲了敲地面,招呼她的外孙和外孙带过来做白工的程家小子,“刚从炉子上拿下来的,趁热喝。”
“婆婆!”程家洋崩溃,“大夏天!大太阳!烫嘴绿豆汤!不能趁热喝!”
“热的?”许渊甩掉脸上的水珠,“正好,帮我装一保温桶带回去。”
“你自己来啦。”许外婆责怪地说,“又不是不晓得婆婆眼睛瞎。”
“是啊,所以你又偷偷开炉子熬汤,被我抓到了吧。”许渊耸耸肩,“张姨又被你骗到外面去了?别介,等会儿她铁定念叨死你。”
想到家里能干又伶俐的护工阿姨,许外婆干笑了两声,拄着盲杖健步如飞地跑了。
单看背影,比累成死狗的程家洋灵活不知多少倍。
扶着锄头摇摇欲坠的程家洋看看左边的哥们儿又看看右边的老人,默默为强大的遗传基因献上膝盖。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和许渊一起到他外婆家帮老人种菜,因为他骨子里劳动人民的DNA动了吗?
程家洋一边思索,一边喝了半锅绿豆汤下肚。
如果不是许渊提前盛了一保温桶的绿豆汤出来,程家洋还可以继续炫。
“淳朴而有意义的一天。”程家洋满意地拍拍肚皮,围着许渊开来乡下别墅的车转了两圈,“又换新车?上次那辆的喷漆不是改得很好看吗?好喜新厌旧一人。”
“你要就拿去。”许渊不在意地说,他盯着后视镜单手倒车,“等会儿到半途,你下车让司机来接,我还有事。”
程家洋:懂了,需要人家的时候把人家拉过来种地,不需要人家的时候半途把累赘丢车,铁石心肠一男的。
“你不会又是要去找那个长得很漂亮但特别高冷的妹子吧?”程家洋问,“绿豆汤也是给人家带的?”
“高冷?”许渊费解,“你说啾啾?她和高冷能有哪个字沾边?”
回回看他都得费劲仰头,被人群挡住的时候悄悄踮脚,踮不稳落在地上又倔强地再踮起来,努力维持矮个子的不屈尊严,就很可爱。
说话又轻又软,想听清只能离她一近再近。喜欢揪人袖子或者拽住衣角,走在一起时会落后他半个身位,像是时时刻刻准备把自己藏在许渊背后,悄悄探头。
啾啾没什么距离感,被他捏着手心肉玩也好,揽住肩带着走也好,抱着腿上喂食也好,最初的僵硬后很快习以为常,偶尔会用困惑和不解的眼神面对许渊的心血来潮,但很少拒绝。
她浑身上下能和“冷”搭边的只有体温,冰冰凉凉像颗果冻,夏天抱着十个空调都不换——许渊刚开始还为啾啾居然能在没有空调的夏天生存而震惊,在实际体验后他恨不得扎根祈秋没有空调的老破小不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房子自带鬼屋特效,特别阴森湿冷,夏天舒服到许渊能在床上瘫成一团液体。
“她不高冷吗?”程家洋比许渊更费解,“很难接近啊!完全说不上话,眼睛里也看不见人。我跟着你见她三回了,我怀疑人家连我名字都没记住。”
许渊:“啾啾为什么要记得你的名字?你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吗?”
自己的发小,是个狗也要哭着原谅他,程家洋忍耐。
“到了,下车。”许渊找了个路口把喋喋不休的发小放下,用贿赂堵他的嘴,“车钥匙在同个盒子里,要哪辆自己拿,我先走了。”
车里少了个人,空气都安静了几分。
许渊握着方向盘,想起发小对祈秋的评价。
很难接近、很难了解、很难交心的一个人。
倒也说的没错。
许渊查过祈秋的交友圈,除了工作上的编辑和误打误撞认识的宋名茗,她几乎只和他有固定联系。
连家里第二把坐人的椅子,都是为了他才去买回来的。
像座游离于人海外的孤岛,偶尔有人被风浪吹上岸,也很快被驱逐着驾驶小船离开,不许落脚。
许渊为什么能停留在海岸边,不被风浪卷走?
是因为没办法吗?新来的陌客自顾自在沙滩捡拾有趣的贝壳,拿树枝串起海鱼烧烤,摘一簇簇白色的小花编织花冠,他不惧翻滚的海浪,不惧呼啸的飓风,孤岛于是拿他没有办法,只能想:等他腻了,他自己会走。
在那之前,她只得让开通往岛屿中央的小路。
陈旧的铁门从里面被拉开,乌发白裙的女生探头看见许渊,侧身让开进门的路。
“加了冰糖的绿豆汤。”许渊举起手里的保温桶,“很烫很烫哦。”
祈秋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枸杞茶,真心实意地说:“那可太好了。”
天气渐热,许渊来她家里越来越频繁。
也不知道他是来干嘛的,有时候呆一天,有时候呆几个小时,带各种各样的零食和祈秋分着吃,一边打游戏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和她闲聊。也会凑过来看祈秋写小说,被阴间小白花和怨种总裁的狗血虐恋大戏笑得手机摔在地上不想捡。
祈秋观察已久,确定许渊是看中了她——家里的冷气。
与空调的人造冷气不一样,让人从身体一路凉到心底的阴鬼森冷,八字轻的人住一晚能吓到去精神病院躺半年,对神经强悍如缺根筋的许渊来说就是最绝妙的避暑圣地,美滋滋升天。
热得烫口的绿豆汤对祈秋是最完美的养生温度,她捧着碗认认真真地喝,听许渊抱怨今天太阳太晒了幸好他用挖坟练出的技术飞快挖完了地,早早从乡下外婆家回来。
要是卡珊蒂亚知道许渊一通操作猛如虎不仅把她从永眠里刨出来还点亮了种田的技能点,想必她一定非常欣慰。
停在祈秋发间的玫瑰色蝴蝶发饰流光溢彩,仿佛优雅的富家千金在赞同祈秋的话。
“天气热到想去副本又不想去。”许渊叹气,“好想见血,又怕去到没有空调的副本。”
“但反过来说,如果去到冰原背景的副本,是不是像夏天去南极乘凉?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祈秋说。
“听起来不错。”许渊琢磨,“你的倒计时还剩多久?”
“明天下午。”祈秋看了眼悬浮在虚空中的副本倒计时。
“完美。”许渊打了个响指,愉快地看向手腕经脉间流淌的银白色细纹。
祈秋抬起手,银白色的细纹流到空中,汇入许渊手腕间。
一次性绑定卡:被绑定的两位玩家强制同时进入同个副本。
像一条拴着两个人的手铐,一同坠入死亡与危险沸腾的火山。
祈秋本着一丝补偿之心送出的道具,送出去的时候她还在想,说不定许渊已经腻烦了带小废物啾啾进副本,因此说辞谨慎:“你不愿意就算了,我有很长的休息时间,没关系的。”
结果许渊二话没说,直接拿过道具卡激活,笑得眼睛眯起,超开心。
他真的很喜欢进副本作死搞事,祈秋想,本也是为了补偿他,高兴就好。
祈秋对副本背景没有特别的偏好,但许渊念叨了许多次,她也被带着在心中虔诚许愿:来一个有空调的现代化副本吧。
系统:OK,满足你们。
副本加载中……
正在随机生成人物身份……人物身份已生成,祝您游戏愉快。
短暂的黑暗眩晕过后,清凉的风迎面吹乱祈秋的额发,现代建筑物内独有的香氛气味弥散在空气中,周围一阵热闹喧哗。
祈秋环顾四周,她正站在一条人来人往的走道上,仿佛河流中唯一不动的礁石。
锃亮发光的地板、雪白色墙面、随处可见的悬吊式电视放映相同的画面,路上走着的人手里抓着或红或蓝的票券,激动地挥舞手臂:“我赌蓝方!太猛了!今年最猛的新人!”
“第五场比赛赔率是多少?!我压红,全给我买红!”
“第四场买蓝方胜,第六场压平局,第七场?不看,两个弱鸡比赛有什么好看,把我之前赢来的赌金打到这个账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