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你说之前,我先向你确定一件事。”沈恪话锋一转,眸光里透露出审视的神色,“你真的认识我么?”
简子晏明明已经十分脆弱,听到这个问题,他手臂屈起,勉强地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带动全身的锁链哗啦作响。
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凑近沈恪的面庞,认真地看向他的眼睛。
他就像一只被束缚住翅膀的飞鸟,在淋漓的鲜血中仰头接近沈恪,脖颈仰起绝美的弧度。
“是的。”简子晏说,“我们认识。”
沈恪瞳孔一缩,下意识地追问:“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简子晏突然极为浅淡地笑了一下,“就只是认识。”
这是沈恪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其它表情,这抹笑转瞬即逝,甚至还没来得及展开就迅速消失,却如同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泊,在他心口炸开潋滟的波光。
沈恪有几秒钟没有说话,他定定地望着简子晏又恢复原样的面容:“你要告诉我的,是我的身份么?”
“上次我就告诉过你,如果你不信任我的话,可以去问徐光磊,对于你的身份,他一清二楚。”简子晏又变回那个冷静淡漠的简子晏,仿佛世间一切万物都不能让他有所波动,“我想告诉你的,是他不知道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沈恪突然非常不愿意见到这张脸上对他流露出漠然的神色,这冷淡让他浑身都难受起来,甚至夹杂着想要毁灭一切的焦躁。
他对于这种突如其来又汹涌猛烈的感情非常陌生,注视着简子晏的眼神也危险起来。
只是认识而已?怕不是在说谎。
但是如果简子晏真的以前和他关西甚笃,为什么从来没有试图打过这张感情牌?
简子晏就像个巨大谜团,沈恪抓不住头绪,但是唯一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现在已经能够干扰到他的情绪,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他不需要这些感情,能在末世活下去的人,也不需要感情。
“沈恪。”
正当沈恪沉思间,简子晏忽然清晰地叫出他的名字。
沈恪眼中明灭不定的光芒一怔,下意识地抬头望向简子晏的眼睛,熟悉得仿佛已经做过千百次同样的动作。
下一句话,让他石破天惊。
“你已经被感染了。”
“你说什么?”沈恪猛地站起身,想要呵斥这说谎不打草稿的荒谬,却又被气笑了。
他冷笑一声:“你再说一遍,我怎么了?”
“你已经被感染丧尸病毒了,没有听错。”简子晏平静地又重复一遍,“之所以没有出现尸化的迹象,是因为……之前你意外注射过一种解毒剂,那种药剂还在研究阶段,只有唯一的一管,但是还没有成型,因此只能压制住病毒,并没有杀死它们,所以从医学角度来说,你的确已经是感染状态,所谓的天生抗体,只是因为尸毒无法再感染你第二次罢了。”
沈恪冷冷地听着,似乎没有因为这匪夷所思的“真相”而产生分毫动摇。
“这个主意打得不太对劲。”他说,“如果你想让其他人因此而对我产生提防和排斥,好放松对你的警惕,那你不应该让我毁了摄像头才对。”
简子晏并不意外他不愿相信,只是说:“这么久以来,你给人输过血么?和人接过吻么?发生过姓/交么?”
沈恪一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丧尸病毒最有效的传播方式是体/液传播,我想你应该不会发生用指甲划伤他人这种低概率的事,所以就问一下发生概率比较高的可能。”简子晏眼睛都不眨,就像在进行着一项严谨的学术讨论,他抬头,“你有过么?”
沈恪对上他的视线,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抿紧唇角,一言不发。
“看来是没有,否则你不会不知道这件事。”简子晏收回目光,“你的体/液里有浓郁的病毒成分,如果你做过这些事,那你就会发现,对方很快就会变成一具丧尸。”
“我们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沈恪冷不丁地问,“我要听实话。”
“认识的同事关系。”简子晏淡淡地说,“我们都是国家一级研究所的研究员,那天活下来的幸存者,不止徐光磊以一个,你和我都是。”
“我以前,是个研究员?”沈恪一字一顿,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的确猜测过自己以前会是干什么的,但他压根就没有把自己和研究员这三个字联系到一起过。
首先,他身形高大,肩宽腿长,气场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如果不知道话,甚至会因为他是个军人,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无法把他和文质彬彬的研究员扯上关系。
再者,他在面对那些实验用具的时候,并没有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仿佛从来没有使用过一样的陌生。
事实上,在上次简子晏说他和徐光磊都认识他的时候,他甚至以为过自己是那个研究所的保镖。
“对,”简子晏认真地望着他,如破碎星辰的眸底闪过一丝极不明显的笑意,“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让你和过去有些不同,但你的确是。”
他怎么可能认错这个人,即使他换一张皮,换一副脸,他都不可能认错。
沈恪陷入长久的沉默。
这个真相对他来说有些出乎意料,他并不完全信任简子晏,但是到了这个时候,简子晏确实没有什么欺骗他的理由。
刚才那么说,只是为了带给简子晏心理压力,让他不敢说谎。
沈恪的目光落在简子晏尸化后爬上筋络的面孔,眼里忽然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
“既然只是同事关系,你为什么要费劲千辛万苦也要来告诉我这些?如果我没有记错,在抓你的那天,你不是完全没有反抗能力,虽然结果都是被抓,但你连试图反抗的行为都没有,你宁愿被抓,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所谓的真相。”他说,“这和你的性格显然不符,别告诉我你只是突然圣母心发作,宁可牺牲自己,也要拯救我?”
简子晏抬起头,看向他冷酷中掺着探究的目光。
“我的性格?”他轻声问,“既然你连认识我都不记得了,又怎么会知道我是什么性格?”
“我不认识你,自然有其他人认识。”沈恪说,“你的大名传出来之后,全世界少不得有认识你的人,所有人都说你一直是个性格阴沉狠毒,拥有天生反社会性格的人,想打听这些并不困难。”
“因为其他人这么说,你就这么信了么?”简子晏意味不明地说,“我没看出,你原来是这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
“你是什么意思?”沈恪眯起眼,“所有人都这么说的时候,你还能为自己辩驳什么?”
“你说得对。”简子晏说,“连你都不相信我,这世界上还有谁会相信我呢。”
他语气那么平静,没有一丝丝的负面情绪,但沈恪就是无端从他身上感受出一种旷世的寂寥,仿佛已经脱离出世界的羁绊,没有任何事物能够牵绊住他。
沈恪心中一紧,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感涌上来,让指尖一颤,露出异样的神色。
简子晏见他有些不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