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们出发,前往阿瑾所说的那间小屋。
大雪淹没了繁华小镇,昨夜的歌舞升平似乎只是一场黄粱美梦。我和阿瑾走在空无一人的小巷中,两边的小店房门紧锁,破旧的窗户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那种莫名的违和感再度爬上我的背脊,我紧紧抓住身边人的手。
阿瑾悠悠道:“在夜里,美妙的气氛和灯光能创造一种独有的虚幻。不过,一切虚幻,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我捏捏他,示意他说人话。
他知道我在担心什么,用肩膀轻轻撞了撞我:“担心什么呢,昨天庆典,忙了一夜,现在镇上的人在休息呢,雪又这么大,别瞎想。”
我们很快就走出了荒凉的小镇,步入森林之中。雪中森林以雪杉、山樱花、披针叶楠和箭竹为主,一切平凡的植物在冰雪的装裱下,都变成了晶莹剔透艺术品。晶莹的植被是最美的相框,向上看,是蓝天白云,向四周看,便是连绵云海。
每次上坡,阿瑾都会小心翼翼地走在我的前方,回头拉我。
他的睫毛上挂着霜花,皮肤仿佛这山间冰雪,亮晶晶的。只是,雪在阳光中亮得刺眼;他的皮肤却亮得柔和,散发着丝绒一样的光芒……
“阿瑾,你的皮肤就像是……花儿一样,阳光充足的时候,会开得更盛,就像在吸收阳光!”我道。
“奇怪的比喻。”他笑。
我们踏上冰湖,冰层表面的纹路像蜘蛛网,仔细看内部,会发现重重叠叠已经凝固的白色气泡,还有奇妙的、毛茸茸的冰花。
“冰层下面说不定还有鱼!如果咱们能砸个洞,还能冰钓呢!”我兴奋地说。
“你饿了?”
“还好啦,背包里有零食……不过在雪山里吃烤鱼肯定会很幸福吧。”
我只是随便说说,我自己也知道不可能,我们没有钓竿,没有虫饵,甚至根本砸不开这厚厚的冰层。
他蹲在前方,朝我招手。
我过去一看,一圈小小的冰坑映入眼帘。
他慢条斯理地捣鼓手中的树枝,将树枝探进冰水。
“你在钓鱼?饵都没有怎么……”
“嘘。”
不一会儿,他起身,提起前臂,一条大鱼被他甩了上来,在厚厚的冰层上弹跳。
这条鱼背部呈深黑色,腹部浅黄,身上有黑点,吻钝。
“啊,是鳟鱼!”我不敢相信。
我们在山间生火,烤鱼。我反复盘问他怎么办到的。
他只是说,水层下面的鳟鱼太多,太饿,视力也不好,饿极的时候,鱼会把尖刀当虫饵,咬上不松口。
我知道他肯定在骗我!没那么蠢的鱼,他用的是树枝,也非尖刀。
但是鳟鱼真的太好吃了,肉又嫩又鲜,直接烤出来的竟比在餐馆里吃的还要美味!
我让他吃,他说不饿,只想看着我吃。
他撑着下颌看我,慢条斯理地说:吃东西的,你,让我更有胃口。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中燃烧着火焰,竟有些疯狂。
11
可是,我想了想,我根本没见他吃东西!
于是我把鳟鱼递给他:“这么长的路,怎么可以不吃东西,饿坏了怎么办!”
他蹙眉躲开,似乎完全嗅不到鳟鱼的美味。
我撕下鱼肉,喂给他:“快~吃~”
僵持了几秒,他还是乖乖张嘴,吃了鱼肉。
我看着他别扭的样子,笑了起来:“阿槿,你让我想起你生病那会儿,简直像个小朋友,打死不喝中药,说又苦又涩,喝完浑身药味儿。结果我一口一口给你灌,最后还是喝下了,哈哈哈。”
“……”
“这么看着姐姐干嘛?深山野林的你还挑食呢!”
“你还真是关心我呢。”他说。
莫名的,这句话竟有些淡漠,似乎他与这句话的“你”和“我”毫无关系。
“我不关心你关心谁?”
“那,你喂我吃吧。”他眯了眯眼,轻声道。
于是我把剩下的鱼肉撕给他吃,吃到最后一片,我问他:“味道如何?”
我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那块柔软之物——顿时一阵心悸。
我想收回手指,却发现手腕被他握在手中,无法动弹。
他的手指冰凉。
他的唇舌也是冰凉的。
他垂睫含住了我的手指,我难以形容那一刻的心情:
羞赧、心悸、
与此同时、
违和、惊慌。
他在品尝我的手指,他锋利的牙滑过我的指腹,仿佛猛兽的戏弄。在咬断手指前,先怜爱戏耍一番。
以前的阿槿不会这样,阿槿会亲吻我的手心,不会让牙齿碰到我。
“别、别这样……”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慵懒的掀起眼帘,叹道:“味道不错。”
也不知道他在说鱼味道不错,还是在说我。
吃完鱼,继续赶路。
不知不觉,我们走出了林木线,眼前是广袤无垠的雪原。寒风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