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也不说搬就搬,颜笙还要处理一堆私事,先一步离开了。
稍后颜慎语也准备离开,然而就在起身前,他透过玻璃窗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一位穿着旗袍的老太太行在马路上,她得很慢,目光中透着懵懂和陌生,仿佛迷了路的三岁小孩儿。
这不那天在飞机上看的谢老太太吗?怎么出在了这里?好像也没人跟着的样子。
这个身份和年纪,按理说她平时出门应该有好多人陪着,自己在外面逛不出事吧?
颜慎语不太放心,追了出去:“谢奶奶,就您一个人吗?”
老太太听动静,慢悠悠转头看他,好奇地歪了下脑袋:“你谁呀?”
“我小颜呀,”颜慎语主动介绍道,“前天在谢总的飞机上见过。”
老太太看了他半响,悠悠吐出一句:“哦,你我孙砸!”
颜慎语:“……”
“您孙子谢肆言,”颜慎语耐着性子纠正,“而且您怎么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丢了吗?要不要我让人来接你?”
老太太摆了摆手,见颜慎语还要问,甚至开始嫌弃他麻烦:“开,我不要你管。”
颜慎语:“……”
但凡换个人这么对他,他早就转身离开了。但老太太状况确实不太对劲,真让人自己离开,说不定出什么事。
见颜慎语头疼不已,旁边有人路过,好心提醒了一句:“不阿尔茨海默症啊?看着挺像的。”
“阿尔茨海默症?”颜慎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就老年痴呆啦,”旁边的大妈解释道,“这个年纪可高发期,要好好看着行。”
另一人也点头,又安慰道:“你奶奶情况不太严重,可能还初期。”
颜慎语惊了,谢老太太竟然有老年痴呆?明明那天看着还这么正常的一个人。
这下更不能让对方自己离开了。
颜慎语拿出哄三岁小孩儿的本事,哄了好久把人哄咖啡馆。对方却坐不住,说什么都要离开,颜慎语只得给她点杯喝的散注意力。
他不知道对方有哪些饮食忌,没敢随便点餐,只让服务员给了她一杯柠檬水。
不知道不累了,谢老太太暂时安静了下来。她抱着杯子坐在凳子上,虽然还有动作,但神情呆呆的,对很普通的柠檬水都表出了难以理解的表情。
她每喝一就吐吐舌头,仿佛这种酸酸的水难喝得要命。但过了一儿,她又端起杯子喝了起来。
就这样在喝水,嫌弃,再喝水,嫌弃加深中,老太太一个人干完了一杯水。
看着这一幕,颜慎语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而且她这样突然跑出来,家里人应该很担心吧?
顔慎语拨通谢肆言电话,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开。过了好一儿,犹豫地喊了声:“谢总。”
烽火科技海市大厦,谢肆言正在和海市部的高管试用新产品。看手机来电后,他放下产品窗边接通电话。
“我,”男人背对着众高管,身型高大挺拔,神情却比刚都要放松,“昨天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嗯,已经结束了,”颜慎语点头,“谢谢你把保镖借给我。”
“不客气。”谢肆言颔首,他以为颜慎语特意打电话给他道谢。
“对了,我有件事要告诉你,”颜慎语又道,“我今天上午在路上遇了谢奶奶,你能叫人来接她吗?”
谢肆言:“谢奶奶?”
顔慎语解释:“你奶奶。”
谢肆言挑了挑眉:“我奶奶?”
“嗯,她一个人出在梧桐下咖啡店外面,我恰好在店里,怕她出事就让她进来了。她好像……”颜慎语顿了顿,正要说出她好像阿尔兹海默症发作了。
然而下一刻,对面的老人突然起身抽了他掌心的电话。
“肆言,我,”谢老太太的声音响起,不疾不徐道,“我出来逛街遇了小颜,在咖啡店里聊了一儿,他不放心我自己去,这打电话联系了你。”
顔慎语猛地仰起头,一脸震惊的表情。
在颜慎语惊讶的目光中,谢老太太不动声色道:“我在想去了,你让老高来接我吧。”
直对方挂断电话,又把手机还给他,颜慎语这过神来,惊讶道:“您又好了?”
“我其实不常在外面发病,”谢老太太整理着自己身上的旗袍褶子,抬起头冲颜慎语缓慢地笑了一下,“抱歉,可以先帮我瞒着肆言吗?”
颜慎语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皱眉道:“谢总不知道吗?”
“我还没有告诉他,”后者摇头,“他只以为我的得了普通的病。”
“可……”颜慎语眉心皱纹加深,他不太赞同这种处理方法。但这毕竟别人的私事,颜慎语犹豫了一儿,还点头说了好。
“还有件事我想问你。”
“嗯?”顔慎语抬起头。
谢老太太:“你还没有对象吧?”
颜慎语:“哈?”
老太太坐在对面冲他笑,一脸高深莫测。
颜慎语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确实没有。”
谢老太太:“那你想和我孙子相个亲吗?”
和她孙子相亲?那不就和谢肆言相亲吗?
颜慎语难以置信:“和谢总?”
谢老太太:“你关系不错吧,我很少见他和别人这么亲近。”
颜慎语没觉得有多不错,推脱道:“也就一般吧。”
谢老太太冲他露出一个笑,漫不经心道:“你有他的电话。”
颜慎语:“我和谢总合作对象,谈合作时交换的电话。”
谢老太太:“可你打电话他就接了,就连我见他都还要预约时间。”
颜慎语:“……”
谢老太太:“他还让你坐他的私人飞机。”
颜慎语:“我那时间赶不上,谢总带我一程。”
谢老太太:“可你除了我和他的工作人员外,第一个坐上他飞机的人。”
颜慎语:“……”
“还有,”谢老太太看向颜慎语,那笃定的神情,仿佛在打扑克中甩出王炸的玩家,“那天我在他浴缸里看的人你吧?”
“……”
没想那天竟然被老太太看见了,颜慎语有些尴尬地解释:“那次只意外,我去他公司…………”
因为自己被下药了,谢肆言送他去医院。而自己弄脏了他的领带和手帕,又买了新的给他送过来?
颜慎语:“…………”
完全说不出,越解释越欲盖弥彰了。
对面的谢老太太笑容优雅,仿佛老年侦探大学毕业的优生:“在你愿意和他相亲吗?”
颜慎语凝眉,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中。然后他抬起头,表情严肃道:“可您有没有想过,谢肆言他可能并不想相亲?”
这次轮对面的谢老太太沉默了,她自嘲一笑,眼里流露出痛苦的神色:“我知道他不想,但我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清醒多久。我了,就再也没有人能陪着他了。”
对方眼中的担忧不似作假,但正这种“我为你好,所以让你做什么”的出发点,更加令亲近之人难受。
“本来我不想说这些,毕竟这您的家事,”颜慎语坐直了身体,一改先前漫不经心的神色,严肃认真道,“但既然您想撮合我和谢总,我只能越俎代庖,浅谈一下您的家庭。”
谢老太太沉默地看着他:“你说。”
“作为谢总的同龄人,以及同样有长辈的人,我这边更建议您坦您的病情。”颜慎语一字一句道,“比起什么都不知道被您蒙在鼓里强迫相亲,我认为谢总更愿意知晓您的病情,珍惜和您接下来的时光。”
“至于结不结婚,我不建议您用古老的家庭观念套在他身上,认为不结婚就不幸福。人类的幸福有很多,人相爱固然一种幸福,但谢肆言在事业中成绩卓然,您又怎知这不他的幸福?”
对面的谢老太太没有说话,但看过来的眼神很认真。
半响后她点了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
颜慎语静静地看着他,他不相信自己三言两语就能说服这位年逾八旬的老人。
果不其然,下一刻谢老太太摇了头:“但你还太年轻,你不懂……”
她似乎有话未说尽,但最后看着颜慎语坚定的眼神,却什么也没有说出。
那一刻他都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对方。
实际上,顔慎语也没想过说服谢老太太,没有人能三言两语就改变一个成年人的看法。只因为老太太把相亲的主意打在了他身上,他这忍不住反驳了几句。
接下来二人不再多言,直高叔开车来接老太太。后者起身离开,又和和气气地和他道别。
……
当天下午,颜慎语和颜笙做了个亲缘关系鉴定,他做的加急,三个小时后就出了鉴定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