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一声,暴雨如注,倾倒在鸾坤宫的琉璃瓦上,檐边的水流哗啦啦不住淌下,很快便汇成一股激流,往同一个方向不可复返地泄去。
像极了此宫之主母族的命运。
鸾坤宫内,自打余皇后被禁足起,鲜少人前来问津,殿里像发了霉,毫无生气。
好不容易求了穆安帝应允,太子陈逾前来探视时,便见他多日未见的母后面色苍白、形容枯槁,眼睛却仍旧明亮。
陈逾双眼一热,快步行至余皇后阖眼靠坐的坐榻边,低声唤了句“母后”。
余皇后缓缓睁眼看他,尚来不及张口说话,便躬身连连咳嗽了起来。
陈逾躬身替她抚背。
待咳声平复,余皇后面色枯败,虚弱地大口大口地呼气喘气。
陈逾见状担忧道:“母后,您可是用药了?”
略一思考后,又道:“儿臣这就命人传太医!”
“莫急,用了药了。”余皇后的话虚弱无力,压住他欲起身的动作,道:“歇息会就好了。母后有话要同你说,且叫他们都下去。”
陈逾认真点头,将殿内随他而来的人全数遣退了下去。
“母后禁足这段时日,你母舅们可有进宫来见过你?”余皇后开门见山地问道。
陈逾点头,“大舅来见过儿臣一次。”
余皇后立即紧张起来,急问:“可有说了什么?或是让你做什么?”
陈逾面色微变,见其母后这般神色,只道:“并未说什么要紧事,只道不能来见你,故而寻了我,让我代为朝你问候。”
余皇后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
陈逾心有所感,静静等着余皇后再次开口。
余皇后盯着陈逾的脸,认真道:“逾儿,如今母后虽是苟延残喘,无权无势,可到底与你父皇相处多年,对其秉性不说了解透彻,也知晓甚多。这次他仅凭一面之词便禁足母后,没收中宫之权,母后也算看清了……”
“母后。”
“听我说完。母后别无所求,只希望你兄弟姊妹三人顺遂地活下去。你是太子,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你一定要永远牢牢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何时,你姓陈,不姓余。你先是你父皇的儿子,然后才是这大梁的太子,余家的亲戚。可懂了?”
陈逾不以为意,道:“仅凭一个死去的太医物证,哪能就定下母舅们的罪证了?父皇一向仁慈,想必假以时日,便能明白这是有人陷害,况且,父皇至今未对舅父们有所责罚,儿臣以为,不过是在待风声过去。”
余皇后心中大骇。
一向仁慈?
哪个当帝王的人会真的仁慈?
便是对一部分人仁慈,那也是建立在对另一部分人残忍之上的。
更何况,余家可是省油的灯?
余皇后激动道:“逾儿!莫被表面之事障了眼目!余家非是你真正的依靠,你父皇才是。”
话毕她咳嗽不止,动静极大。
陈逾见状,歇下替余良余翼两位舅舅美言的心思,朝余皇后斟来一盏热茶,“母后还是当心身子罢。”
余皇后咳停,咽下茶水后,看着眼神纯澈的儿子,再度苦口婆心:“逾儿,你可细揣一番你父皇的安排,破例让你去朝堂听政,是何目的?你莫要再见余家人,便是往后他们获罪,也莫要替他们多言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