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炫脸色难看地进了屋。
扶萱正要问他此行有何收获,便见他身后跟着个一瘸一拐来的人。
乌瞳圆目,浅浅梨涡,玉肌花貌,一身脏皱的粉缂丝锦服,双丫发髻散了一半,发上还沾了几根细碎的杂草。
饶是模样狼狈,从衣衫面貌上也瞧得出来,是位大户人家娇养出来的女郎。
扶萱一脸茫然地看扶炫,眼神发问:“这是何情况?”
扶炫斜眼不耐地瞥了眼来人,持着是扶萱侍卫的身份道:“主子,这位女郎要来谢您的救命之恩,甘愿为您做牛做马。”
谢她的救命之恩?
扶萱脑中发懵。
可扶炫话毕,也不再等她问个究竟,便拱手退下。谢湛也因见扶炫朝他使的眼色,离座起身外出。
屋里一时间便剩被扶炫带来又“抛弃”的女郎和扶萱,氛围一时因两人陌生而沉寂。
少时,扶萱揣摩着问对方:“不知女郎如何称呼?我的……奴仆救了你么?”
来人有些腼腆却不失礼数地柔柔道:“我乃是广陵郡沈家的女儿,名叫沈云婉,路过沽山被山匪打劫,幸而得方才那位恩公相救,他说是您的奴仆,所以我特来向您致谢的。”
沈云婉的这个谢算不得谢错。
大梁此朝,门阀制度严格,人被分了等级,卖身作了奴的人,命脉尚且掌控在主人手中,荣耀自然只能算是主人的。扶炫做了好事救下世家女郎,这桩功劳算当下他的“主子”扶萱。
在这位沈女郎接下来的娓娓道来中,扶萱终是明白了扶炫方才进门时脸色难堪的缘由。
扶炫素来嚣张恣意,极少有耐心同女郎相处,而从歹人手中救了这位沈女郎后,这位逢凶化吉的热情女郎巴巴地要谢他救命之恩,问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扶炫本就隐藏身份出来,也就囫囵道不过是个奴仆,没有名字,沈女郎便央求着要见他的主子,说她来自大家大户,家在徐州颇有地位,一定要见见他的主子致谢。扶炫一听是来自广陵郡有头有脸的人家,保不准在此次调查中当真能有些作用,这才应了她,将她带回了李府。
可这女郎的马车毁了,马也被山匪砍杀,回程途中,漠七带着两个“山匪”悄然离去,扶炫便就只得带着沈云婉同行。
“你是说,我的那位姓‘玄’的侍卫背了你一程?”
不可置信地问沈云婉的同时,不知为何,扶萱心中继而闪过一丝失落。
自小到大,扶家的每个兄长都争着背她,仅仅扶炫不,每回她耍赖去缠他,他都拿男子汉大丈夫“威武不能屈”堵她的嘴,只有见她被气哭了,他才蹲身屈服。
沈云婉眨巴着清澈干净的黑眸,乖巧地道:“他是你的侍卫么?方才见他时还以为他是农夫,怪不得那么好的伸手。扶女郎,你的这位侍卫可真有耐心,背了我那么久,一丝怨言也无。”
扶萱带着礼貌笑意的脸颊微僵。
方才扶炫面色如此明显,简直黑沉到滴水,浑身上下皆透着不耐,沈女郎是如何看出来,他毫无怨气的?
且,扶炫这哪是有耐心?他是应了这位沈女郎将她带来,可她又崴了脚,不得已而为之罢。
扶萱古怪地看沈云婉,不解这位女郎的眼光和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