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无明月,寒风过檐角。
风儿将悬挂的灯笼吹地摇摇晃晃,又从窗牖缕缕袭进,冷地扶萱身子一抖,打了个寒颤。
自她开口说完“你回来了”这句话,室内便寂然无声。
跟前的郎君神色莫名地凝视着她,那双她本也看不透的漆黑眸子,此刻更是黑沉沉的,看地她心下无端发慌,想奔过去的动作,也被他盯地骤然滞在半道中。
夜里深寒萦绕,又因外出一日,室内的炭火将将被人生起不多时。
于是,发完寒颤后,扶萱这里,一个清晰的声音打破了良久的寂静。
“阿嚏——”
本是在扶萱眸光熠熠地看他,道完他回来了,脚尖又朝他快走了几步后,他心间那股闷气就消了些,此刻,这颤巍巍的喷嚏声,更是将其间郁积又消了大半。
谢湛闭目,深吐一口气。
罢了。
她身子要紧。
“过来。”
不轻不重的低沉嗓声传来,扶萱捂着鼻尖,抬眸看他,愣了一下。
她抽出手帕,仔细擦拭干净,这才往那异常爱洁净的人身边挪脚过去。
走到近处,四目相对,扶萱这才看清,那双幽深眸子下方是浓重的乌青,平素无比整洁干净的下巴也变了模样,冒出密密的短胡茬。
满脸疲态,还有几分狼狈。
真像一朵芝兰沾了污垢沉泥。
无来由地,这般模样看地扶萱心中一哽,眸框霎时便红透了。
谢六郎,不该是这等模样。
她垂眸掩了眼泪,盯着他的大氅前襟,低声问:“这几日,你是都没歇息么?”
因鼻腔正发酸,扶萱出口的话尤带鼻音,听到谢湛耳朵里,便是着凉的意思。再想及,她是因顶着寒风出门去见那人才如此,伸手搂她入怀的动作,被他生生止住,只从鼻腔中溢出一“嗯”。
可他忍住不心疼小女郎,小女郎却忍不住心疼他。
扶萱往前半步,将手伸进他的大氅,轻轻环住他的腰,人与他贴地严丝合缝,脸蛋贴着他的胸脯,像小猫儿一般,轻轻蹭了蹭他。
这一蹭,饶是谢六郎的心是铁做成的,也被磨地软了几分。
他心中飘浮着的那只船,眼看着便要翻掉时,谢湛冷着嗓子发问:“出去了?”
扶萱嗯了声,道出去了。
谢湛再问:“去哪了?”
扶萱红了红耳尖,声音极低:“药肆。”
话音刚落,谢湛又问:“病了?”
话问出口谢湛便后悔了,关怀地这般急切,哪还有半点试探的意味。
郎君心中的弯绕扶萱自然不知,只实话答他:“不是,是取药。”
谢湛疑惑地“嗯?”了声,显然没有自己是罪魁祸首的觉悟。
“伤药。”看在他疲累的面上,扶萱耐心地低声道,未与他计较。
谢湛垂眸,见到小女郎通红的耳尖,还有那颤抖不止的眼睫,略一思忖便明白了是因何受伤。
自然是与他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