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往前,一晃元月已过,迎来草长莺飞的二月。
京畿九县灾情过去,城门的灾民陆续回乡后,颓然悲伤的建康城恢复了往日生机。早春风起时,世家望族之间的走动逐渐活跃,雅集、春宴、踏春等随之而来。
尽管在世家望族眼中,扶家仍属小门小户,但世人皆知,扶以言这厢被穆安帝重新启用,仅仅是个扶家兴起的开始。待扶以言与扶炫二人从赈灾之事上功成身退,再回这建康城,恐怕这经历过大起大落的扶家,便会势不可挡,前景无量。
世人皆现实无比,眼见着扶家起,那些想结交扶家的并不显贵的家族,倒像是一夜之间雨后的春笋,一个接一个在扶家门前冒出。
而扶萱这位扶家唯一的小女郎,因从去年便广传传着被谢家六郎退了亲,如今,便成了这些家里郎君们议亲时的香饽饽。
大梁民风开放,郎君们追求女郎之时,素爱写情谊满满的诗,落于熏香过的幽笺之上,称“情笺”,相赠于女郎。
扶家清溪园中,玲珑迈着轻快的步子,拿着一沓情笺由外而进,“女郎,门房又送来了这些,你瞧瞧可喜欢。”
扶萱接过,默默读了一遍——
“相思树下言相思,思卿念卿卿不知。”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虽都是用的古人之词,但从情笺上认真雕刻出来的花纹,削出的精美形状看来,这几个赠诗之人也都是用了些心思的。
无来由的,扶萱想起了那位,两厢对比,就没见那风华第一人给她写个什么诗。
倒是近日,整个建康城又在传那二人君子淑女、才子佳人,说她在议亲,王谢两家也在议亲。
仿佛中秋谢湛朝她示爱的事,他们都没有见到似的。
也是,谈情说爱而已,合则聚,淡则散,已过数月,对旁人而言,说不准谢六郎短暂的鬼迷心窍早就清醒过来,与她分道扬镳了。
再说了,世人都素爱看自己想看到的,想听自己想听的,她前几日才知,王谢二人何时成婚在那长乐坊都是有赌注的。
还有,那些所谓的“礼”,她朝母亲打探了才知,原是用去灾区的,也不是聘礼,母亲还夸,说谢六郎虽不是扶家女婿,为人倒是面冷心热,连父亲都在赞不绝口。
想及此,一时间,不知是该失落,还是该庆幸,心绪紊乱的扶萱终究彻底失了读诗的心情。
她“啪”一声丢了那些情笺,朝玲珑道:“往后这些莫送眼前来了,直接丢了便是。”
玲珑得令赶紧收了东西,瞧她对议亲仿佛没有兴致,又思忖着道:“那余皇后办的春宴,女郎还去么?”
那春宴是有目的的,要替太子选妃嫔,她如今已与谢湛这般,嫁普通郎君尚可,嫁皇家是万万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