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晴死了,是在馆驿中跳井死的。
消息传回王府,赵长暴怒,自己本已下令留下此人性命,却仍是出了如此变故。他倒不是担心张晴的生死,而是担心自家那个女儿,鬼知道听闻此事她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忧心忡忡之下,赵长起轿到了幽禁赵陵的地方。
一进屋中,赵陵正在窗前写字。赵长忽然发现,女儿的身形单薄了些,舐犊之情油然而生,轻轻走到其人身后。
闻听动静,赵陵转过身来,看着自家父亲甜甜一笑,裣衽一礼,「父王。」
赵长脸色温煦,「好好,这些日子受苦了,随父王一起出去吧。」
「谨遵命。」赵陵乖巧的有些吓人。
赵长眼睛瞟了一下摊在桌上的纸,悚然一惊,上面只写着两个字,陵死。
吕柯也要走了,赵嫣早已离去,只是借着养伤的借口,才耽搁这么些时日。临行前,其人来到吴亘住处小酌。
火红的羊肉锅子沸了起来,吴亘给吕柯斟了一杯酒。吕柯虽是修行中人,但为人却是极为不错,仗节死义,且无贵贱心,对于中人庶人亦是一视同仁。
「多谢吕兄相助。」吴亘真心满上一杯,先行饮尽。
「真谢啊,那喝三杯再说。」吕柯斜睥吴亘,并不动面前的杯子。
「好。」吴亘连喝三杯,正要再斟时,却被吕柯按住。
吕柯亦是连饮三杯,方才开口道:「宫门深似海,吴亘,难不成以后就在此蹉跎吗。你也是不安分的人,时日长了,难免引祸上身,不如早些离去为妥。」
吴亘心中温暖,吕柯话丑,却是真心为自己考虑,「我也想早日离开,可是初霁的贵人丁籍一直未能下来,不得不滞留此地。倒是吕兄潇洒的很,我看那赵嫣还是颇为看重你的,虽然人已离开,大把的好东西还是源源不断给你送来。」
吕柯长叹了一口气,「我等门客,再怎么受宠,也是贵人眼中的一条狗,多甩几根骨头,又有什么可高兴的。」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对了,那王荣你是如何拿下的,其人又去了何处,不会……」
「哪里,我与他无冤无仇,为何要shā • rén灭口。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真天地至理。其人早欠了一屁股赌债,我付出了白玉菽的配方和一笔钱财,他便同意为我做事。至于眼下去了哪里,就与我无关了。」吴亘拨开吕柯的手,一脸无辜。
吕柯沉吟片刻,「吴亘,此举真是刀尖上跳舞,险的很呐。以赵陵等人的聪慧,纵然能隐匿一时,迟早要露出马脚,须早作打算啊。」
吴亘沉默不语,酒杯在手中不停转动。
接下来,初霁往赵长住处去的多了些,每次回来,都要带回一堆赏赐。按着吴亘吩咐,初霁忍下心中不适,一口一个阿爹,将那赵长哄的团团转。
这些日子,赵长因着毒丹案和赵陵的事,可谓有些焦头烂额。他自是知道,两个子女对他皆是心有怨怼。
虽说贵为锦春王,手握重权,但他亦是人,特别是年龄大了些后,对于儿女情长便变的有些看重。
这次赵陵和赵迁着实让自己有些伤心,有时候独自面对空荡荡的大殿,不免心中有些寂寞。那小时候缠绕于膝间的小儿女,终是越走越远了。
不过,初霁的出现倒是稍稍填补了其人心中空白。这个小女孩不谙世事,心性单纯,如清涟之荷,与王府中人相比,可谓格格不入。
正是如此反差,反而吸引了赵长的注意,越看越是欣喜。新
甚至有时候赵长也在想,将来不想让初霁参和府中肮脏事,就让她平平安安长大,也好让自己百年后有个披麻戴孝的扶棺之人,而不是在灵堂前为了利益而大
打出手。
任何一个人,无论他身处多么高的位置,坐拥多少家财,权势多么炙手可热,但夜深孤灯之时,心中亦有柔软之处。吴亘就是抓住其人的这种心理,才让初霁接近于他。
正如吕柯所说,迟早有一天,赵长、赵陵会发现自己的一些手脚,所以吴亘急迫想让初霁册封贵人,以早日离开这是非之地。
院门处,初霁气鼓鼓带着几人走了进来,步履方正,脚步有些僵硬。
吴亘赶紧迎了上去,一个年长的嬷嬷走了过来,打量了一下院中光景,「吴亘,王爷有令,这些日子初霁需抓紧学习,就不要再去卖什么白玉菽了。」
吴亘闻言暗喜,终是有了盼头,走到嬷嬷身前低声道:「可知是何日。」说着悄悄塞了一个银锭于其手中。
「咳咳。」假意推托几下,嬷嬷还是收了下来,悄声道:「快则十日,慢则半月,京城的那个已经到了。」说着伸手指了指天。
「哦哦,好好好。」吴亘拊掌大笑,这些天可是度日如年,终是盼来了这一天。
一行人走后,初霁一屁股坐在地上,捶着自己的腿抱怨道:「哥哥,我不要做什么贵人了,连走路吃饭都要一板一眼,还要去讨好那个老头子,太麻烦了。」
吴亘伸手摸出一个糖葫芦,柔声道:「这些日子辛苦了,再忍忍,等册封了贵人,哥哥带你出去耍如何。切记切记,在那老头子面前不要露出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