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了睡得半梦半醒,隐约听见陆邀的声音钻入耳中:“了了,我有急事需要立刻下山,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
他以为是做梦,只是陆邀要走这个消息无论是立于现实还是梦境都同等重要。
他努力睁开眼睛,迷瞪着看见陆邀了,求证地问:“这么晚了,你要走吗?”
陆邀摸摸他的脸:“对。”
虞了:“去哪儿?”
陆邀没有瞒他:“家里刚刚来电话,家里老人病情不太稳定,我得回去一趟。”
虞了的困意散了五分,终于分清这是现实不是梦境:“严重吗?用不用我跟你一起回去?”
他一边说一边作势要起来。
“不用,没事。”
陆邀握着他的肩膀哄着他他重新躺下:“睡吧,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从客栈离开,陆邀快步赶到停车坪,驱车直奔萱城。
好在大雨都在昨夜下了个干净,今晚月明星稀,视野不受阻碍,再加上夜路几乎没有车辆,原本需要近五个小时的车程,他踩紧了油门硬生生提前了近一个小时。
现在是凌晨三点,他在到达医院楼上时,老爷子已经出了抢救室,观察室外走廊上几个人或站或坐,脸上都挂着如释重负后困顿的疲惫。
陆星星眼睛红得像只兔子,一看就是狠狠哭过,听见动静抬头看见他来了,起身冲过来抱住他,呜呜咽咽又有要哭第二轮的架势。
“好了。”陆邀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眉头蹙得紧,却还是放缓了声音拍着她的后背哄着她:“不总说自己是个大人了。”
“我也不想,不想哭,可我又忍不住。”
陆星星打着哭嗝,说话断断续续:“吓死我了,爷爷那个样子,我还以为,还以为......呜呜呜。”
“好了星星,别吓你哥。”
陆母走过来,告知陆邀现在的情况:“是漏服了药导致突发高血压才引发的症状,已经抢救过来了,血压也基本恢复正常,医生说观察一晚情况稳定的话,就可以转回普通病房了。”
陆邀无声松了口气的同时,眉头没有完全舒展:“怎么会漏服?”
陆母:“负责喂药的那个护工说是照顾的病人太多,一时记混了。”
陆邀:“照顾的病人太多?爷爷的护工不一直是一对一么?”
陆母:“下午那会儿他说家里有事需要请假半天,拜托了医院的护工帮忙照料。”
陆邀:“跟谁请的假?”
陆母:“事后才说的,当时只跟医院护工说了一声就走了。”
陆邀一路赶过来,绷紧的神经在放松后明显不适,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抬手揉了揉,道:“辞了吧,明天我再重新找一个”
陆母:“已经辞了,不过他提出可以不要这一个月的薪水,希望我们不要把他这次的疏忽反映给他们公司的管理层。”
陆邀眉心的褶皱又深了几分。
“放心吧,我没答应。”陆母道:“在他找到我之前,我就把一切都转达给了他们负责人,幸好爸没事,否则后果就不是他能承担的了。”
陆邀点点头。
每一个工作都值得尊重理解,但犯了错却畏缩不敢承担的人不包括在此范围内。
“都是病人家属是么?”一个中年模样面相和蔼的医生从观察室内出来。
众人连忙围上去:“医生,老爷子情况怎么样?”
“放心吧,血压已经恢复正常了。”
医生道:“病人现在休息,你们不需要太多人在这儿,留一个守着点滴就好,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早上就能转回普通病房了。”
他扶了扶眼镜,笔头点了点自己周围围堵了一圈的人:“谁留,你们商量一下?”
“我留下吧。”陆邀道:“各位叔伯长辈担惊受怕地守了一晚上,都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这里交给我就行。”
众人没有多推辞,同他简单打了声招呼便转身下楼,
唯有陆邀父母尚挂心着他开车几小时赶回来,陆父道:“不然还是我留下,你送你妈和妹妹回去。”
“爸,没事,从前在部队时半夜出任务就是常事,我早已经习惯了。”
陆邀推着陆星星往前走了两步:“星星,陪爸妈回去,记得睡前敷一下眼睛。”
一帮人走得只剩下一个陆邀了,医生方才招呼他:“这边,跟我过来做一下陪护登记。”
医院算得上是时间观念最模糊的地方,这一点尤其体现在作息上。
从走廊这头到那头,十个病房六个亮着灯,或是一些不受自己控制的身体排泄的折腾,或是被疼痛磨得夜不能寐。
陆邀从登记室出来,沿着走廊往回走,目睹人间百苦在这里聚集。
老爷子不是头一天住院,这里的情况陆邀也不是第一次见。
或许之前还会过度忧思烦愁家里这般老人为病症所累,到了这里,才知晓多的是人在比他们艰难的条件下忍着更重的病苦折磨。
每一个对抗病魔病人都是英雄,陆邀不想去庆幸什么,但不得不承认,跟大多人比较起来,他们已经算是非常幸运了。
走廊的灯不能关,为了不打扰病人休息,靠走廊的门窗都有厚到足以遮光的窗帘。
老爷子睡熟了,陆邀检查了一下点滴剩余,帮老人拉好被子,又将病房内所有窗帘都拉上,轻轻掩上门出去。
回到走廊坐下,仰头靠着墙壁闭目休憩了一会儿,方才低头掏出手机。
虞了从陆邀离开起酒一直睡不沉,后半夜刮起风来,铜铃响得他心头发慌。
一边做着下一秒就会忘记内容的梦,一边又惦记着老人的病情,这一夜睡着比醒着还要累,手机就放在枕头边上,总忍不住要去碰一碰。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手机忽然弹出一条消息,光芒微薄地充斥着房间。
虞了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对光线有着强烈抵触,只能半眯着眼睛艰难辨别出信息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