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浣花楼里飞出来两个人、撞翻了马车开始,围观的人就陆陆续续多了起,等到陈十一起身上前挡住来人,看热闹的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没有害怕的,只有不嫌事大的。
浣花楼里当先出来三人,一人站在楼前台阶上,穿着红底绣花锦衣,像是身份高一些;另两个穿着靛青色锦衣向着陈十一这边走来,到近处,才看出,衣服上绣的原来是繁簇的牡丹。
见少年挡住去路,来人也不说话,其中一人径直飞起一脚向少年胸口踹去。
陈十一侧身闪过,依然挡住去路。
“你们是什么人?!”
“小子,让开,别多管闲事,你管不起!”
见这戴着面具的少年轻易的躲过自己一击,来人有些意外,不由得回了一句。
“他们……咳咳……是南厂的人……”
漆雕先跪坐在地上,艰难的抬起头说道。
“南厂?……是衙门吗?还是山门?”
陈十一莫名其妙,南厂是什么地方,没听过呀。
“跟他费什么话!动手!”
之前一直没说话的人不耐烦了,一声令下,直接五指成爪,向少年咽喉抓来,距离尚有尺许,陈十一脸颊上已然出现了指印凹陷!先前说话之人见同伴动了手,也随之从另一边凌空踢来,竟是后发先至。
一时间,爪影四起,鹰啸裂空,伴随风雷声动,腿影漫天。
陈十一见此战既然难免,那么就打过了再说。
少年身形连闪,瞬间避过三道腿影,左手成拳迎向鹰爪,右臂横击,硬撼奔雷。
“嘭!”
三股劲道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少年随之心下了然,对方一个夺欲境大圆满,一个夺欲境后期,不可能将夺欲后期的越宁安打得要死不活,更何况还有一个同是夺欲大圆满的漆雕先在呢!
动手的必然另有其人!
陈十一在搏斗间隙中向浣花楼门口看去。
只见门口又多了几个人,站在当先红袍锦衣之人的身后,其中一人的服饰,少年再熟悉不过,几乎和齐宣齐公公穿的一模一样,又是个死太监!
街对面高楼上一处雅间内,几个华服少年被街上的喧闹动静所吸引,同时推开窗户,兴奋的探头往下面看,丝毫不顾从窗户外面猛扑进来的炎热,还不忘招呼身后的同伴一起过来凑热闹:
“殿下,快来呀,已经打起来了。”
“不去!你们要看下去看呀,把窗户关上啊!”
雅间主宾上席的位置,一个小胖子瘫在凉席上,身边围着四五个铜盆,里面堆满了冒着丝丝凉气的冰块,冰块的上面还放着琉璃茶盏与瓷碟,镇着葡萄酿与应时的水果蜜饯。
冶春阁的小厮在里间汗流浃背的摇着转盘,机关牵动着雅间顶部巨大的四个蒲扇,凉风随之从天而降。
可即便如此,小胖子依旧热的满脸油汗。
“不知道本王夏日里最不愿动弹的么!”
魏王正大声埋怨着几个看热闹不管不顾的同伴,忽听楼梯蹬蹬直响,随后雅间的门被人一把推开,原来是薛财回来了。
“关上!关上!”魏王忙不迭的叫道。
“殿下,陈十一……”
“陈十一?他到京了?这小子,总算是来了。”
“不是,陈十一在下面跟人打起来了!”
“啊?!”
魏王一骨碌从凉席上爬起来,蹭的一下跑到窗前,挤开同伴,往街上看去,一眼就看到对面浣花楼门口站着的几个人。
“司礼监?南厂?”
“属下就是看到是南厂的人,所以就没露面,先回来和殿下报个信。”
“嗯,确实如此。南厂那边,本王还是不正面起冲突的好。你去查查,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是!属下现在就去!”
陈十一牵挂着同僚的伤势,不想再你来我往的和对方纠缠下去,正打算结束战斗问个是非曲折,却听身后传来漆雕先嘶哑的声音:“陈十一!越宁安……越宁安,他……”
少年心里一紧,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怎么了?!”
“越宁安……他……没了!”
陈十一心中一痛,挥拳将对手逼出丈外,转头看去。
越宁安静静的躺在地上,消瘦的脸庞苍白如纸,没了以往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神态,竟显得十分宁静与英武。
少年眼泪下来了。
这是他从出小镇以来,第一次有自己熟悉的人在眼前死去。
越宁安算是陪着自己走了万里之遥,从家乡一直走到了京城;也算是看着自己从平凡的乡野少年,变成了朝廷官员;更算是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就这么没了。
仲夏的午后竟是如此冰凉!
少年摘下面具,抹了一把眼中的泪水,引起周围一阵惊呼。
陈十一长刀出鞘,直指浣花楼门前当先之人:
“本官,崇礼司校尉陈十一,尔等当街袭杀朝廷命官,我要抓你!”
那锦衣之人被刀所指,不以为意的笑笑,慢条斯理的说道:“之前听说漆雕先被一个戴面具的少年,一招给败了,想必就是你了。本官还听说,这奇怪的少年,是雨秋官从地方大牢里捞出来的,还是个娼门之后。难怪崇礼司江河日下,原来尽出些跟娼妓挂钩的货色!”
陈十一眼中射出骇人的光芒,面容扭曲得如恶鬼一般,牙缝里咯吱出几个字来:
“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