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十一坐在灵堂的里间,一声不吭的扎着明器。
外面摆着越宁安的灵柩。
今日头七。
少年的伤势还未恢复,尤其是双臂,动辄疼的钻心入骨。虽说体质异于常人,又有疗伤圣品相辅,但终究是如同经历了凌迟一般,哪能这么快就好。
包扎伤口的细布上,慢慢渗出血来,浸湿了一片,少年恍如未觉,依旧不停的编着竹篾。
压抑的情绪在屋子里蔓延,连猴子都被感染,蔫蔫的蹲在一边,没了往日的跳脱。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戚大人走了进来,在少年身边坐下。
打开桌上的食盒,望着里面一口没动的食物,戚无崖叹了口气,又看着四下里堆得满满的纸人纸马、车船家具,斟酌着开口说道:
“你的体质,身上又有伤,总要吃点。”
“还不饿……”
“三法司会审的结果出来了……”
陈十一闻言,停下手中活计,抬头定定的看着戚无崖。
戚无崖抿了抿嘴,无奈的说道:
“越宁安蓄意谋刺朝廷命官未遂,反而被杀身死,实属咎由自取,考虑到事出有因,朝廷网开一面,没有夺职,但不算因公殉职,不能荫其家属,也没有抚恤。”
少年没有开口,这个结果他早料到了,他想要知道的是崔涟怎么判。
“南厂千户崔涟,降为百户,贬出京城,至边关军前效力。”
陈十一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没了?这就完了?他杀了人!两条人命!”
“那是越宁安谋刺在先……”
“那个姑娘呢,越宁安青梅竹马的姑娘呢?”
“那是娼妓……”
“娼妓就不是人了吗?!”
少年红了眼,大声质问道。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戚无崖拉着少年坐下,继续说道:“按《大明律》,杀贱籍者,最多罚金十两徙一年,苦主若是不追究,写了具结文书,就更加无事。自古民不告官不究,更何况,也没违背朝廷律令,你一个外人能怎么办?!”
“可是,朝廷,朝廷就不能改了这贱籍的条律么,凭什么人生下来就是贱民啊,这是什么混账的制度……”
“放肆!祖宗成法也是你能菲薄的!”戚无崖轻声喝道,瞄了眼门口,继续劝道:“朝廷也要按章办事。以前不是没有人提过,想要改革户籍制度,但这是隆武爷定下的成法,岂是轻易改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