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12日的下午三点,林嘉睿都会准时出现在市中心的某家心理诊所。
诊疗室的窗台上摆放着素雅的鲜花,音响里播放着柔和的音乐,林嘉睿躺在窗边舒适的长沙发上,半阖着一双眼睛,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的奇妙梦境:“……紧接着,那条鲨鱼张开血盆大嘴,露出整排尖利的牙齿,而我要找的那把钥匙,就藏在它的牙齿里。”
“然后呢?”心理医师徐远边听边频频点头,偶尔在纸上记录一些文字,问,“你找到宝藏的钥匙了吗?”
“找到了,用我的一条手臂做交换。”
“你打开宝藏的大门了?”
“嗯,打开了。”
“里面有些什么?”
“有……”林嘉睿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一口气,“一滴眼泪。”
“眼泪?”
“没错,那滴泪珠一落进我的掌心里,就消失不见了。”
“相当有趣的梦境。确切的说,你做的每一个梦都非常奇特,如果拍成电影的话,应该会很精彩。”
“唔,有机会可以试试。”
“不过除此之外,林先生你没有其他想谈的吗?比如你的生活,你的事业,你的情感……我希望能帮你更多。”
林嘉睿打了个哈欠,道:“你已经帮上大忙了。花大价钱来心理诊所的人,有的喜欢倾诉自己的秘密,有的喜欢抱怨自己的烦恼,而我只是想说说昨天晚上做了个什么样的梦,难道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梦境也是现实生活的一种反映。“徐远若有所思的转了转笔,突然问,“林先生,你有多久没哭过了?”
林嘉睿紧闭着双眼,仿佛仍旧沉浸在虚幻的梦境当中,隔了好一会儿,才淡淡的说:“人一辈子能掉多少眼泪?十八岁的时候哭够了,到了二十八岁的时候,当然就哭不出来了。”
“该发泄的时候就要发泄,如果一味的压抑情绪,对你的心理健康并无益处。”
“徐医师,一个钟头的诊疗时间已经超过了吧?我可不想另外加钱。下个月12号,我再过来这边喝茶。”林嘉睿伸了伸懒腰,慢腾腾的从沙发上坐起来,T恤配球鞋的打扮让他那张娃娃脸显得更为年轻。
徐远拿他毫无办法,只好叹道:“希望你下次来的时候,能聊聊你真正想说的故事。”
林嘉睿只当没有听见,随意地挥了挥手,快走到门口时,忽然脚步一顿,回头道:“对了,我有没有跟你提过?我那个被赶出家门的叔叔,最近从国外回来了,而且还成了林氏集团的掌权人。”
林嘉睿每次来诊所接受治疗,都只是滔滔不绝地讲述他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很少提到其他的人或事,因此徐远马上意识到,这个所谓的叔叔绝不简单,忙问:“哦?你们的关系应该不错吧?”
“他只比我大了几岁,我们两个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记得他曾经说过,他恨林家的每一个人。”
豪门世家就是如此,为了争夺财产,父子兄弟之间也会反目成仇。
徐远知道林嘉睿的家庭背景,因此了然的点点头,接着又问:“那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林嘉睿皱一下眉,目光似穿过了重重叠叠的旧日时光,但很快就清醒过来,轻描淡写地说,“嗯,他的chuáng • shàng • gōng • fū不错。”
“啊?”
徐远一阵愕然。
而林嘉睿已经拎起他的背包,慢悠悠的晃出了门去。
他出门一般都有司机接送,但唯有来诊所的这一天,无论刮风下雨,都只是步行来去。一方面是不想让多余的人知道他的隐私,另一方面,也是想边散步边发发呆。不过他的思维跳跃得太快,脑海里一会儿上演星球大战,一会儿又变成了古装大片,刚想静下心来琢磨一下新戏的剧本,就见一辆黑色轿车缓缓从后面开了上来。
坐在车里的男人戴一副大墨镜,相貌英俊过他所知的任何一个电影明星,嘴角微微噙着笑,摇下车窗道:“上车。”
简单明了的命令式语句,态度十分霸道。
林嘉睿没有多想,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我刚从林家出来,正打算去吃晚饭,一起吧。”林易抬脚踩下油门,不等林嘉睿答应就发动了车子,“你出门怎么不开车?”
“没考驾照。出门要么有人接送,要么靠两条腿走路,反正我自己没兴趣开车。”
“大少爷脾气。”
林易嗤的笑出声来,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敲出根烟来塞进嘴里,然后把打火机扔给了林嘉睿。
林嘉睿动作熟练的帮他点上烟。
林易望他一眼,问:“听说你现在当了导演?怎么会跑去干这一行?我记得你以前说想要学医的。”
“人总是会变的。”林嘉睿连眼睛也不眨一下,道,“而且我当导演,总比某人当流氓强得多。”
林易听得哈哈大笑,接着又跟林嘉睿闲聊了几句,最后在一家酒店门口停下了车子。座位是早就订好的,在顶楼的旋转餐厅里,从窗口望出去,能看见这个城市最美丽的夜景。
林嘉睿静静欣赏了一下这动人的美景,忍不住问:“你原本打算带谁过来吃饭?”
“我一个人。”
“林夫人没和你一起回国?”
“哪个林夫人?”
林嘉睿看不出他是不是在装傻,想了一想,还是解释道:“跟你结婚的那个女人。”
“啊,”林易这才恍然大悟,低声道,“没有这个人。”
林嘉睿扫一眼他没戴戒指的左手。“离婚了?”
“原本就只是各取所需。这世上能够利用的东西,就应该尽情利用,等到利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