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这就是魔法吗，好厉害！”
我坐在赫卡忒用黑色火焰幻化出来的黑色翼龙脊背上，在轻纱一样的夜空中匀速穿行。
思绪还沉浸在刚才火焰化龙的震撼中，我忍不住感叹了起来。
黑发的女神就像驾驶战车那样，稳稳地站在另一条翼龙的背上。她头上跃动的乌青色火焰完全不受气流影响，我怀疑那也是幻化出来的。
我忍不住频频扭头看她的飒爽风姿和妩媚侧脸，更多的熟悉的感觉一丝一缕地攀附上来。
“为、为什么波塞冬要拜托你来护送我呢？”一开口居然有点磕巴了，还差点咬到舌头。
女神扭过头，妩媚消失了，眼中闪过一丝调侃：“是我主动找到他要求的。”
“诶？难道你能预知到他的行动吗？”我的好奇越堆越多。
她直直地望进我的眼睛，刹那间我觉得自己的一切，包括前生今世，都仿佛被她看透了……
“不需要预知，简单的推理就足够了。”她淡淡地答，视线从我脸上挪开。
这个时候就有“推理”这个词了吗？
明明马上就要与神王对峙，我真佩服自己居然还有心情吐槽这个。
刚刚在波塞冬面前的豪言壮志宛如一场梦，梦的余韵即将从我身上剥离，我越来越感到畏惧。
畏惧见到那位万神之王，我的父神，随意支配我未来生活的罪魁祸首。
可母亲却为了我，引得他大发雷霆，想到这儿我攥了攥拳头，一种保护欲压制住了恐惧。
“赫卡忒，我们以前……应该没见过吧？”我调整了一下坐姿，抓紧翼龙的鬓毛，一边瞟着她一边小声问道。
她竟然泛起一丝笑意，嘴角勾得十分诱人。她目视着前方，没有回答。
我觉得自己在找没趣，便不再吭声了，垂下目光，看着整个世界在脚下飞速倒退。
所有色彩混淆成一个调色盘，飞快地旋转着，我感到一阵目眩，只好移开眼光。
“只有我能说动你的母亲，珀耳塞福涅。”她忽然开口道，口气恢复了威严，好像刚刚的妩媚、调侃都不曾存在过，“也只有我，介入这件事，不会令神王生气。”
她并没有像其他陌生人那样，只称呼我为“德墨忒尔之女”。
“因为你也是……冥神的缘故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她身上的某些气息，与厄里斯酷似，再加上与奥林匹斯众神格格不入的疏离气场，我几乎能够断定，她来自于冥界，或者也住在冥界附近。
如果这样的话，那就相当于男方亲属过来游说，神王自然不会生气，说不定还会心存感谢。
忽然，我意识到了一个重要问题。
哈迪斯，他为什么会要求宙斯把我嫁给他呢？
明明他那么讨厌我。
刹那间，一切问题都比不过这个重大。我隐隐感到真相似乎不是我一厢情愿认为的那样。
纠结之中，奥林匹斯山近在咫尺。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紧紧攥着手中滑溜溜的鬓毛。
“不用紧张，我会保护你的。”赫卡忒的声音，又像一开始那样，自脑中响起，充盈着一种可靠的安全感。
我呆呆地看着她，她潇洒地打了个响指，翼龙便幻化成一匹燃烧着黑焰的马，驮着我飞入神王所在的宫殿。
而她，并没有跟来。
“骗子！”我扭着头，朝身后气呼呼地喊，脑中却浮现出她恶作剧般弯起嘴角的画面。
整个奥林匹斯山都笼罩在盛怒的雷霆之下，诸神都老老实实匿身于自己的神殿之中，不想介入两位主神的争端。
所有服侍的精灵、宁芙更是早早地就躲了起来，避免被波及。我如入无人之境，几乎是一转眼就置身于比斗兽场还阔大数十倍的华丽主殿之中，头上密布着隐忍待发的白色雷霆。
大殿尽头的高大王座前，站立着我那威武高大的父神，而他面前，声嘶力竭地哭诉着的，是我的母亲。
令我惊讶的是，雅典娜和阿尔忒弥斯也在，她们甚至都装备了武器，周身亦散发着剑拔弩张的气势。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母亲脆弱的背影驱散了我全部的惧意。
我这个人一向是这样，很容易被情绪鼓动，所以在外人眼里，我既可以是胆小佛系的，又可以是冲动记仇的。
注意到了我的到来，他们都停下争执，远远地看向我。
母亲表情惊诧，几乎要晕厥的样子，阿尔忒弥斯急忙稳住她的身体，雅典娜则拔腿向我跑来，似乎是怕我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她们也是被德墨忒尔养大的孩子，和她的感情很深，这也是“我”们关系如此要好的主要原因。
否则我这样一位娇气文弱的大小姐，又怎么能与骁勇好战、动不动就进行“极限冒险”的她们成为闺蜜呢？
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珀尔——”雅典娜在我面前停下，神色犹豫地看着我，她应该是猜到了我来做什么，真不愧是智慧的女神。
她的祝福我一定得要到。
我拍了拍她的胳膊，勉强挤出微笑：“因为你们都那样优秀，又对男性没有多大兴趣，所以一直不好意思告诉你们，我其实……挺喜欢哈迪斯的……”
雅典娜怀疑地蹙起了秀气的眉毛，刚想说些什么，我摇了摇头。
“我没有撒谎，我亲爱的姐姐，我对他——一见钟情，所以请不要嘲笑我的轻浮。”
她认真端详了我一会儿：“你可要想好，去了冥界，你很可能永远都见不到自己的母亲了。”
只要不吃生长在冥界的食物就行，我会注意的。
“没关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不必再为我的事得罪父神，雅典娜，我心意已决。”
“珀尔！”听见我们对话的母亲，浑身窜起又一波愤怒，她如一支箭那样朝我而来，一把扳住我的肩膀。
“你胡说什么，你怎么会爱上他？你们根本就没见过几次！你不可以去冥界，绝对不行！”
“母亲，我没有胡说，我确实是爱上他了，所以请让我嫁去冥界吧，我已经想好了。您仔细想想，我好几次偷偷摸摸向您打听过哈迪斯的事，那个时候，父神可还没这个打算呢。”
似乎是回想起了我那几次羞涩的试探，母亲脸上一片愕然。她呆呆地凝视着我，两行眼泪从眼角滚落。
不要这样，真的不要这样！
我不忍心再看她的脸，痛苦地垂下头。
我的话肯定让她更加痛苦了。如果我对哈迪斯毫无感觉，她还可以理直气壮地跟神王哭闹加威胁，可现在，她却还要考虑我那脆弱的爱慕之情。
“让我去吧，嫁给哈迪斯，至少不用担心他朝三暮四，三天两头爬别人老婆的床。”
头顶的雷霆沉闷地闪烁了一下，我觉得十分解气。
我知道神王能将我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不仅如此，整个天空、地面上的一切都逃不过全能全知的他——
只有那浩瀚的海域之下和神秘的塔尔塔罗斯，是他无法轻易触碰的，尤其是后者，因为那原本就是混沌之神卡俄斯的地盘，他可以掌控地上的一切，可对于冥界，他鞭长莫及。
母亲痛苦地摇了一下头。在她看来，丈夫的忠诚和我能留在阳光之下相比，一文不值。
她喉咙滑动，咽下苦涩，手指慢慢抚上我的脸颊，颤声说道：“傻孩子，难道你以为哈迪斯爱你吗？”
我浑身一僵，屏息等待着这个我方才就想知道的真相。
“他不爱你，我的孩子。是你的父亲，非要把你塞给他——为了不完全失去对冥界的掌控。你的一腔爱慕，对他哈迪斯而言，一无用处。”
我听见心脏裂开缝隙的声音。
是啊，上次见面他就对我存在那样的偏见，又怎么会请求父神将我嫁给他呢？哈哈哈，这种情况稍微长点脑子就能猜出来，我还真是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