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灵川开始半胡诌了:“你知道千星城废墟么?”
“知道。是古渊国的旧王都。”因为百多年前的灭国之战,而闻名于世。
“千星城的废墟上,偶尔在狂砂暴雨之后会出现幻景,重现渊国的覆灭之战。”贺灵川耸了耸肩“我看过的也差不多,只不过发生在另一个地方。”
方灿然舔了舔唇,虽知对方给自己下钩子,还是忍不住问:“哪儿?”
“不在贝迦国内。”贺灵川笑道,“再往西,再往西。”
“你都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邵坚游历古城,哦,那地方在一百多年前繁华得很,比不得灵虚城,却比多数城池更有秩序、更富足。”
想撬开方灿然的嘴,就要令他相信两人都与邵坚有关联。
了解邵坚生平的人,大概不难推测他所说的“贝迦以西的古城”是哪里。
“我还看见邵坚在密室中与朋友对话,说自己有了女儿,七岁,小名燕子,大名盈盈。”贺灵川缓缓道,“他笑得见牙不见眼,满满都是自豪。”
他叹了口气:“他自己虽然执著于复仇,却希望女儿邵盈盈平安顺遂,只过普通人的日子。”贺灵川还记得邵坚谈起女儿,眼里有光的模样。
方灿然默然:“还有呢?”
“他说带女儿在宣国蔺和城逛西街庙会时,找人算命。对方给出来的卜言,就是我先前说的十四个字了。”贺灵川说到这里才故作恍然,“哦对,宣国早就没了,这蔺和城也不知还在不在。”
所以方灿然听到“蔺和城”这地名,就知道贺灵川在耍他了。
方灿然咽了下口水,想了好一会儿才问:
“也即是说,你看见这些全是偶然,跟伱来灵虚城没有关联?”
“你知道的,我是受赤鄢太子委托查案,机缘巧合才来灵虚城。”贺灵川一字一句,“但看到你手上这枚戒指,我觉得,还是要问个清楚明白。”
方灿然立刻反问:“为什么要问清楚,邵坚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联。”贺灵川低声道,“他从来没有站去历史的前台,却打乱了神界的秩序。所以宽泛点说,他的所作所为,和每一个人都有关联。拜他所赐,这天地间灵气消失的速度放慢了,从一百多年前到六十年前,帝流浆都是人间常客。”
方灿然面无表情听着,心头翻江倒海。
老实说,神界与人间、帝流浆与灵气,这些关系在真正的上层人物当中不算骇人听闻的机密,毕竟世间有的是聪明人,知情者又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可是贺骁能准确说出帝流浆和邵坚之间的关联,这才可怕!
这就意味着,眼前的少年对邵坚的生平和信念相当了解。
方灿然甚至觉得,自己在贺骁面前都变得透明。这种祖宗八代都被看透的恐惧感,让他心底冰寒一片。
从哪里冒出这么个人来,将他小心保守的秘密一一戳破?
贺灵川盯着他又道:“我说这些就是希望方总管明白,我对你并无恶意,否则早就去天宫举报。你也知道天神和妖帝对于渊国后嗣的态度,尤其跟邵坚扯上关系的人,无论我是不是说了真话,它们都会第一时间将你拿下,严加审问!”
要不是方灿然突然对他出手,他还想谨慎多观察,毕竟自己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
但方灿然首先捅破了这层窗纸,贺灵川就想顺势而为。他不要求邵坚的后人变成自己的朋友,但他需要助力。
他在灵虚城的助力实在太少。偏偏这个行动,单凭自己难以完成。
方灿然在灵虚辛勤耕耘多年,资源人脉不知比他丰富多少倍,如能借用会是一个好帮手。
当然,首先双方得有个诚实互信的基础,这可是最难跨出的一步。
方灿然不语。
确如贺骁所言,但凡涉及古渊国之事,灵虚城就是发了狂地不讲理,那反应只能用“应激”来形容,更不用再提“邵坚”这个名字……
这少年好像还认得天宫都云使,他只要去白子蕲那里多嘴两句,雷霆就下来了。
金角家族的大总管,普通人一听就好有权势,实则在神威面前一文不值!
他心底转过许多念头:“你为什么不举报?”
“无论别人怎样评述,我钦佩邵先生为人,更不希望他的后人再受迫害。”贺灵川正色道,“当然,你今晚给我造成的损失,我们还得好好算一算。”
“……”方灿然心里一松,既然对方开始谈钱,那么自己最大的危机也就过去了,“必须的,我赠五万两给贺公子当作压惊费。”
有钱一切都好说嘛。前些日子为了买霜纹银,贺灵川才在郦清歌那里赊了账:“你方才扔出来的闪光雷不错,叫什么?”
“震魂弹。”方灿然咽了下口水,“我还有两枚,十几年前从外地收来的。”
“我要五枚。”贺灵川指了指门边碎裂的镜子,“这穿心镜可以修好罢?”
“……我找人修修看。”
“行,修好了也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