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莹听出顾宴愤怒中带着几丝慌乱的情绪,肯定是出了什么状况,但听他声音中气很足的样子,应该人没什么事,所以她也没着急,而是冷静地说:“我在外面等你,如果你需要帮忙,可以叫我。”顿了顿,她又隔着门对着里面的顾宴说:“顾宴,我是个护工,照顾你是我的工作,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件工具,不用在我面前感到羞耻。”
里面又安静了几秒,然后传来顾宴有些哑的声音:“……给我找身衣服。”
贺莹说了声好,然后转身去衣帽间帮顾宴找衣服,很快就从衣柜里找出从里到外一整套的衣服,然后走回洗手间外,敲了敲洗手间的门:“衣服给你拿过来了,我放到门口,你如果需要我帮忙,就再叫我,我就在卧室外面。”
里面低低地“嗯”了一声。
贺莹本来想放在地上,想了想,又搬过来一张凳子,把衣服放在凳子上,才转身走出去,她也没走远,就站在卧室门外。
足足过了近半个小时,她才听到洗手间门开的声音,她没立刻进去,而是敲了敲卧室的门问:“我可以进来吗?”
等到顾宴嗯了一声,她才推门进去。
顾宴坐在轮椅上,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除了她给他衣服看着还是干的,别的地方到处都是湿的,轮椅上也都是水,他弓着背坐在轮椅上,头发的发梢甚至还在滴着水,湿润的发梢漆黑遮住了低垂的眼睛,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是苍白,脚上也没穿袜子,惨白一双脚光着踩在轮椅的踏板上。
“等我一下。”贺莹说着就去衣帽间拿了块干燥的毛巾进来,把顾宴湿漉漉的脑袋全都罩住,用柔软的毛巾把还在滴水的头发擦干了,又把他的脸抬起来,他漆黑的眼睛定定地盯着她,也不说话,偶尔睫毛颤动一下,脸色格外的苍白。
贺莹没看他,耐心又温柔的拿着毛巾把他脸上的水擦干净了,刘海都捞了上去,露出他整张苍白漂亮的脸蛋,然后又蹲下去,把他的脚托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把上面的水擦干了,踏板上的水也擦干了才把他的脚小心地放上去,才起身去外面把另一台轮椅推过来:“你那台轮椅湿了,先换一台。”
她没像之前那样去抱他,而是去洗手间把那副拐拿了出来,她扫了一眼浴室里面,地上是他换下来的衣服和湿毛巾堆成一堆,活动的淋浴头也掉在地上,有些凌乱,她只扫一眼就出去了,把拐上面的水擦干净了才交给顾宴:“我再去给你拿身衣服。”
轮椅上到处都是水,刚换的衣服也被沾湿了。
她去了衣帽间,给顾宴重新找了套衣服,刚准备出去,就听到外面沉重的一身闷响,她急忙跑出去,就看见顾宴狼狈地摔在地上,却是一声也不吭,只是默默地用手撑在地上坐起来。
贺莹快步过去,把衣服往地上一丢就想先把他扶起来,然而她刚弯下腰。
顾宴猛然抬眼,漆黑的眼睛盯着她,冷的像冰,声音却带着一丝不稳的颤动:“别碰我。”
贺莹顿了一顿,随即在他面前蹲下来,平视他,面容很平静:“你是想让我来帮你,还是就准备趴在这儿等我叫别人来帮你?”
顾宴听到她这句,瞳孔震颤了一下,没什么血色的嘴唇抿的紧紧的,漂亮的眼睛愤恨地盯着她。
贺莹不闪不避地直视他的眼睛:“我说过,你不用把我当成人,就把我当成一件工具。”她扫了眼旁边滑开的轮椅和地上的拐杖,说:“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轮椅和拐杖。”
她平静的面孔上没有任何情绪,好像真的是一件没有感情的工具。
顾宴盯着她,抿着嘴角没说话,眼神里的愤恨在摇摇欲坠。
贺莹看顾宴的脸色明显有些动摇,于是不再给他反对的机会,抓住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然后一用力——
顾宴没反应过来就被贺莹半扛半抱的抱到了轮椅上,脸色隐隐有些发青。
贺莹没看他的脸色,又捡起被她丢在地上的衣服,问:“衣服用我帮忙吗?”
顾宴冷冷地嘲讽:“轮椅和拐杖可不会帮人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