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宴震惊的眼神中,贺莹又把口罩戴了回去,继续说:“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和林宙是在特殊学校认识的,你没有问我为什么会在那里。”
她笑了笑:“其实我是去看我哥哥的,他出生的时候因为脐带缠住了脖子导致大脑缺氧,出生以后就有智力缺陷,我要工作,没办法照顾他,所以我就把他送到特殊学校。他原本在另一所学校的,那里的学费要便宜很多,但是那里的环境不好,老师还会打骂他。我就把他转到了现在这所学校,现在这所学校的学费很高,我赚来的钱,刚好只够让他在那里生活,存不到什么钱。”
“昨天我接到的那通电话,就是学校老师给我打的,说他在学校推倒了一个小孩,送到医院去了,我赶到医院的时候,那个小孩的妈妈冲过来打了我一巴掌。”
顾宴听她用很平静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着这些,心都揪紧了,气得胸口堵得慌:“你就让她打?!”
贺莹说:“当然不是,我当时没反应过来,不过我第一时间就打回来了,打的比她还重呢。”
顾宴却不信,看贺莹这细胳膊细腿的,能打得过谁?看看她的脸,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
她居然还笑得出来,眼睛弯弯的,好像还对自己还手了挺得意的样子,顾宴的心脏像是被人紧攥着,又闷又疼,脸色也很难看:“你还笑得出来?你爸妈呢?他们不管你哥吗?干嘛让你来管?”
贺莹很平静地说:“他们都过世了。”
她说的很平静,不到必要时候,她其实并不喜欢卖惨。
但有的时候,人们的同情心的确可以让她活的更舒服一些。
在适当的时候,她不得不利用这些东西。
“前几天我才交了学校的钱,昨天又给那个小孩出了医药费,现在我全身上下的钱,只剩下一千多块钱了。”贺莹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顾宴,我没办法,我是真的很缺钱。”
顾宴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之前贺莹也说过自己缺钱,但他没放在心上。
他没想过,她过得这么不好。
不好到了她居然已经能够那么平静地微笑着说着这一切。
像是早已经习惯了。
他的心脏闷闷地发着疼,眼神里满满都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心疼。
偏偏贺莹还要仰着脸,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问:“所以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气了?”
顾宴怎么可能还生的气起来?!
他现在都快内疚死了!想到自己之前对贺莹的种种刻薄为难,都难过的要死。
“我哪有生气。”他眼神飘忽,心虚的连声音都是虚的。
贺莹笑了:“真的吗?”
顾宴心虚的不敢看她亮晶晶的眼睛,把脸微微侧到一边,嘟囔:“刚刚是有一点。”
那哪里是一点,他好久都没那么生气过了,气得胸腔都快爆炸了。
现在想想,都觉得匪夷所思,他怎么会那么生气。
顾宴又把脸转回来看着她,明明长着一张盛气凌人的漂亮面孔,此时却委屈巴巴的,声调都是控制不住的委屈:“所以我刚才叫你,你为什么不过来?”
他都让她过来了,她却还站在那里等裴墨走了才过来,难道他还没裴墨重要?!
顾宴并没有察觉到,让他真正生气的并不是贺莹没有听他的话和裴墨交谈,而是他在唤她过来的时候,她却没有立刻过来,而是在那里等到裴墨走了,她才向他走来。
他在意的是,好像在她心里,他还不如裴墨重要。
贺莹看着顾宴委屈的脸,心里一片明亮,顾宴实在太不会隐藏自己了,情绪和内心都明晃晃的反射在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于是她说:“我怕裴墨生气,不会再找我做陪练了......可是你不一样。”
顾宴听了更生气了,脸色发青:“我怎么不一样了?哦,对,反正我不能开除你是不是?”
贺莹微微笑了笑:“当然不是。”她的身体不动声色地前倾,离他更近了一些,然后在顾宴不解的眼神中继续说:“你跟裴墨不一样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真的生我的气。”
言下之意是,我和你的关系是不一样的,我会担心得罪了裴墨,但是却不担心会得罪你,是因为我们的关系更亲近,更好。
顾宴当然听懂了,所以心脏才会漏跳了一拍,然后紧缩起来,一阵一阵的收缩引起的陌生悸动,让他有种莫名心慌的感觉。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嘴里干巴巴的“哦。”了一声。
同时又有种隐秘的愉悦感和窃喜从心口丝丝缕缕地溢出来,让他有些手足无措,几乎有些不能直视贺莹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