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檐被风鼓动的响声也逐渐变轻,纯白的帷幔划过原本男子所在的区域。
烟雾与幔帐交汇处隐隐泛着洁白的光点,缓缓落于他床头的书简上。
鬼使神差一般,安瑾禾走近,拿起那本他总在手上翻看的书。
封面是最普通的无字蓝纸,她翻了几页,里头竟然未书一字,全是空白。
一直到书册正中心,终于出现两页墨迹,左为“生”,右为“死”,而在生死之间,却干净利落地写着一个“瑾”字。
看见这个字的瞬间,她似乎觉得自己的心跳的速度变得很慢,似乎有什么钝器狠狠落在上头。
原来她要找的情劫,一直都只是他自己。
于他来说,无情的永生才是真正的劫难。
可在动情的一瞬间,上千年的魂魄便会扯断所有在这世上的羁绊,顷刻消失。
桌上的食盒内摞好的一叠圆饼少了最上方的一块,安瑾禾又从里面拿出一枚,愣愣地看着那个用糖粉画出来的笑脸,却忽地感受到面前的景象正在逐渐变模糊、变扭曲。
强烈的晕眩感袭来,眼前一片刺眼的白光闪过,她觉得自己仿佛腾空而起,又狠狠坠落而下。
再恢复意识时,四周一片黑暗,迎阴居内的景象依旧。
只是她原先从白衣男尸那儿捡来已发霉变质的饼变得柔软而饱满,上头还画着一张笑脸。
她居然带着这饼一起回来了。
再抬头向上看去,只见面前的男子依旧闭着眼,仿佛睡着了一般。
他还没消失?
安瑾禾轻叹一口气,拉过他的手,将带回来的枣泥圆饼放在他手心里,笑脸朝上。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竟觉得原先冰凉的尸身忽然带上了些温度。
熟悉的竹香霎时四溢开,与在天师府的景象如出一辙,在突如其来的妖风中男子逐渐变得飘渺,虚无,最终化作白烟,逐渐消失在她面前。
活了上千年的人了,却还跟个孩子一样爱吃饼。
安瑾禾抹了抹眼角,才发现自己眼眶滚烫,酸涩不已。
她吸了吸鼻子,慢慢走向下一具尸体。
虽说褚风与舒白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但第一眼见到时都能看出地位尊贵,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位则稍显瘦削,面色也不太好,身上所穿的衣裳虽布料上乘,却明显比他的身高小了一号,袖口也短了一截。
但就算是这样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却也丝毫没有影响他分外清秀的五官,侧脸的轮廓居然比寻常女子都要流畅精致几分。
安瑾禾掏出江雪蚕给他的白纸一瞧,竟是要送到十里之外的一棵歪脖子树下。
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人。
距上一回引魄已过了许久,她仔细检查了剩下几具尸体的朱砂,确认无误后便趁着夜色再次上了路。
这次的地点格外偏僻,多是要经过林间甚至路过坟头,周围阴森森的,不时还会窜出几只恼人的小妖。
半宿之后,安瑾禾大致找到了那棵树所在的方位,便引幡向前,准备一股作气将男尸送过去。
可明明估摸着不足半里的距离,她却生生走到喘气腿软都还没到。
甚至颇有越走越远的趋势。
安瑾禾愈发觉得不对劲,便竖起白幡旗在地上画了一个圈作记号,继续领着他们向前。
约莫一刻钟后,周围的景象越来越眼熟,再往前走两步果然又看见了那道圈。
鬼打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