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情不错,夏黎桐一不留神就吃得有点多,吃的过程中没什么感觉,结果回家路上就开始愧疚了起来,心有不甘地拿出了手机,不停地用某个健康监测app计算今晚这顿烧烤摄入的总热量,越算,心里越凉……
“真烦!”她像是扔掉什么晦气东西一样不高兴地把手机扔回了抱在腿上的背包里。
正在开车的孟西岭侧目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两道眉毛都要从眼皮上耷拉下来了,小表情又丧又怒,不由有些想笑:“怎么了?”
夏黎桐咬了咬下唇,像是在生自己的气:“吃多了,会发胖。”
“没事的,偶尔吃一顿不会胖。”孟西岭能理解女孩子的爱美之心,但他并不主张以节食为代价的减肥方式,更不赞成盲目追求白瘦幼的畸形审美标准,所以还是劝说了一句,“没有法律规定女孩子一定要瘦,四大美女里面还有环肥燕瘦呢,人类的审美标准也不应该是单一的,黑白胖瘦各有各的优势。”
夏黎桐默然不语地望着他,却在心里哂笑了一下:孟西岭啊孟西岭,你永远都是这么的不食人间烟火,你没有吃过苦,没有丑陋过,没有经历过大众审美的讥讽和嘲笑,从小生活在宽容和慈爱中,当然不知道“符合大众审美”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是多么的辛酸无奈,尤其是对一个女孩子来说。
长得好看的人、符合大众审美的人,就是会比那些不符合的人更容易受到这个社会的宽容和优待,反之则步履维艰。
但她却没办法反驳孟西岭的话,因为他说得很有道理,并且他也是这么做的,他的审美真的很奇葩,褒义向的奇葩——其实并不能算是奇葩,只是单纯的正常人眼光而已,但这个世界上的正常人太少了,就把他衬托成了一朵独树一帜的奇葩。
他的第一任女朋友虽然是东辅大学的校花,但却并没有顶级漂亮,也不高,才一米六出头,和188的他站在一起简直是当今网络上最流行的那种最萌身高差;第一任女朋友是在他美国念书时认识的,身材微胖,皮肤还有点黑,但是,性格极好,还有点搞笑,五官并不出挑,但是气质明艳,衬得她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完全能够令人忽略她五官的短板;第三任女朋友是毕业后认识的,在他自驾旅行的途中,身高倒是高,但是并不瘦,只能说是健身练就成的紧实和匀称,皮肤虽然白,脸颊上却有数不清的雀斑,五官也是平平无奇,但是笑起来很好看,神色灵动,像是漫画中的网球少女。
他曾经喜欢过的女孩,还真都是高矮胖瘦黑白都有,身高外形上完全找不到共同点,唯一的共同点是性格,她们的性格都很好,阳光而灿烂,说明他真的不怎么在乎一个人的外貌,但却极度在乎一个人的内心。
他喜欢和他一样阳光的女孩,喜欢内在美的人。
应该不只是他,是全世界的人都喜欢阳光灿烂的人,只不过大部分人做不到他和一样用一种正常且宽容的目光去对待外形审美,也放不下被人吹捧的虚荣心,所以忽略了内在,只重视外在。
只能说罗怡初和孟利嵩确实把他们的儿子教育的很棒,即便罗怡初死的早,即便孟利嵩在孟西岭十四岁过后基本没怎么关心过他,但是在他的三观和价值观定形的那个阶段,他们都尽心尽力了,所以孟西岭才会活得如此轻松,因为他的内心没有包袱。
人跟人的差距还真不是来自于人本身,而是来自于原生家庭。
孟西岭是真的命好,不仅有一对优秀的原生父母,还有一副好皮囊和优越的家境。
我要是有你这种命,我也能成菩萨,我也不在乎胖瘦美丑——夏黎桐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回了句:“我是美给我自己看的。”说着,她抬手拉下了前方的遮光板,打开了扣在小镜子上的盖子。
很好,上次留在镜子正中央的那三个指纹还在,说明近期没有女人坐过他的副驾驶。
孟西岭一边开车一边回:“爱美和自律是好的,但一定不要苛责自己,多对自己宽容一些。”
夏黎桐瞧了他一眼,心想:对自己宽容?活菩萨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又不像你一样生下来就站在人类的颜值巅峰,从小好看到大,人人都对你宽容以待,对我可不是,我要是不对自己狠点,谁瞧得起我?我也没有美好的内在,我只能靠着一副精心维护的好皮囊迷惑别人。
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敷衍着回了句:“我知道。”随后,从两个座位之间的储物箱里抽出来了一张卫生纸,把镜子上的指纹擦掉了,臭美地照了一番后,趁孟西岭不注意,又从刚才用的那张卫生纸上撕下来了一个小角,不动声色地压在了镜子上,合上盖子,收起了挡光板,同时询问他:“今年过年你还要去静山寺么?”
距离农历春节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几年,只要他有时间,就会在春节期间去静山寺小住几日,给他妈抄几份佛经,权当是修身养性,顺便还能暂避俗世静静心。
“去。”孟西岭说,“还要去帮朋友一些忙。”
夏黎桐好奇地问:“什么朋友?什么忙?”
“一个大学同学的表弟。”孟西岭对这人确实不太熟,都叫不上名字,“说是要给什么东西净化开光,想找静山寺的住持。”
“哦。”夏黎桐心想:又是个爱搞自我心理安抚的虚伪家伙。
随后,她又问:“这次去几天?”
孟西岭:“一周左右。”
夏黎桐:“哦……”其实她想跟着他一起去,但又不好意思主动开口提,而且,静山寺那个地方,算是罗怡初的大本营了,她这种满心邪念的人去那里干嘛?挑衅她么?
谁知,孟西岭竟主动问了她一句:“你要一起么?”
夏黎桐:“……”
罗菩萨,这可不是我主动要去的啊,是你儿子主动邀请我!
“好呀!”她很是痛快地点了点头,欣然接受邀请,“什么时候去?”
孟西岭:“初一上午。”
夏黎桐知道,他应该是想在大年三十的晚上陪他爸看看春晚。虽然孟利嵩对他多有亏欠,但他也没怎么埋怨过他爸——或许年少叛逆的时期有过,但是成年后,就放下了——他总是这么的慈悲为怀,宽容又善良,温柔而洒脱。
有句古诗是这样说的“心中有沟壑,眉目作山河”,真是在孟西岭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就连她这种满肚子坏水的恶鬼都难以抵挡他身上的那股如同长风一样的温柔,恨不得把他占为己有,独家霸占他的所有温柔。
但是,他喜欢的东西,她还真是,一点都没有……
几分钟后,孟西岭将车停在了夏黎桐家的小院门口:“到了。”
夏黎桐却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连安全带都没解开:“咱俩的帐还没算完呢。”
孟西岭:“……”
怎么还有帐?
他叹了口气,笑得无奈:“又怎么了?”
夏黎桐瞟了他一眼,提示:“我的刀。”
孟西岭不置可否:“之前说好的两个月,怎这才过了半个月,你就要赖账了?”
夏黎桐有自己的一番道理:“我就没和你定下这笔账,你是自己说的要看我这两个月的表现,我没同意。”
孟西岭:“那你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么?”
“……”
老男人真是啰嗦!
夏黎桐叹了口气:“认识到了。”语调散漫且敷衍,明显“认识”的不情不愿,说完,又一伸手,“快还给我,不然我会觉得你在欺负我,我的心灵又会受到伤害!”
孟西岭:“……”
饲养手册再加一条:有认错意识,但是意识不高。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今天要是不把刀还给她,这丫头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被折腾了一晚上,他是真的累了,直接选择了投降:“没带在身上,下次见面还你。”
夏黎桐都有点生气了:“你为什么不带在身上?”
那把刀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
孟西岭哭笑不得:“夏老板,你看谁出门随身带把刀?”
夏黎桐:“……”
她竟然没办法反驳一个字——除了她这种疯子和装逼的街溜子,正常人谁也不会随身携带一把蝴蝶刀。
“那你下次一定要还给我。”她很是严肃地告诫,“不然我会生气的,我们之间的感情又会出现裂痕。”
孟西岭再次长叹一口气:“好,知道了。”
夏黎桐斜眼瞧着他:“你好像对我很不耐烦?”
孟西岭苦笑:“我哪里敢?”
夏黎桐:“那你叹什么气?”
孟西岭:“……”
夏黎桐:“又伤害到了我!”
真是、难伺候啊。孟西岭又气又想笑:“饲养手册再加一条,不可以在桐主子面前叹气,会伤害到她。”
“反正你不可以对我不耐烦。”夏黎桐极其蛮横地说,“谁都可以就你不行!”因为她这人既傲慢又双标,如果别人对她不耐烦,她会直接把对方归为“不懂礼貌的狗东西”这一类;但如果孟西岭对她不耐烦,她还真舍不得对他进行垃圾分类。
“没有不耐烦。”孟西岭声色温和地向她保证,“永远不会对你不耐烦。”
这还差不多……夏黎桐舒了口气,终于解开了安全带:“我走了。”
“嗯。”夏黎桐下车后,孟西岭并没立即离开,一直目送着她走进院门之后,才开着车离去。
夏黎桐一走进家门,小布丁就撒着欢朝她跑了过来,高高地扬起了又短又矮的两条前腿,亲昵地攀上了她的脚踝,欢快地摇着尾巴,似乎是在求抱抱。
夏黎桐弯腰,把“孩子”从地上抱了起来,蹭了蹭它的小圆脸:“还是布丁最乖了。”
虽然是捡来的“孩子”,但真的很贴心,最起码它的心里只有她。
宠物可真是比人强太多了。
夏黎桐都有点愧疚了,没给它带点好吃的回来,为了弥补这份愧疚,她去储物间拿了根宠物专用的火腿肠出来,但却只喂了小布丁半根,毕竟它还只是一只小奶狗呢,吃多了会消化不良。
喂完火腿肠后,她抱着小狗上了楼,回到房间后第一件事就是换瑜伽服,然后开始做运动,立志要把今晚多吞下的卡路里消耗干净。
三组开合跳热身,然后又来了四组靠墙静蹲、四组俄罗斯转体、四组卷腹运动、四组深蹲、四组平板支撑,并且还是在后腰上加了五公斤重量的核心对抗式平板撑,最后又跳了三千个跳绳,大汗淋漓却心满意足——美女,就是要自律,要对自己狠一点!
在她做运动的时候,小布丁就乖乖地坐在一边陪着她,或者起来围着她跑两圈、汪汪喊两声,算是给她加加油。
洗完澡后,夏黎桐换上了睡裙,先护肤,然后抱着小布丁坐在了书桌前,从带锁的抽屉里拿出了自己的日记本,先用黑色的笔在白纸上画了一棵小树,又画了一朵与海棠花酷似的樱花,准备下笔备注“毒舌蠢蛋和没用弱鸡”的时候,笔尖忽然一顿,犹豫片刻,最终,落笔写下的备注是:小清高和小白花;然后又换上了有颜色的彩笔,在下方画了一顿烧烤,备注:桐主子携老男人一同去吃烧烤,老男人请客。
标上日期后,她合上了日记本,重新把本子锁进了抽屉里,上床睡觉,临睡前一直在思考,该怎么让她妈同意她跟着孟西岭去静山寺?
夏秋白是在周日晚上回来的,周一清晨,照常送夏黎桐去学校上学。
去的路上,夏黎桐坐在副驾驶,低着脑袋犹豫许久,声色颤颤地启唇:“妈,我想跟你说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