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不到六点,夏黎桐就起了床,匆匆洗漱完,她换上了一条白色的吊带款鱼尾裙,然后站在了卧室的落地窗前,撩起窗帘朝着楼下看了一眼。
她现在所住的这套大平层位于32楼,可谓是高高在上,站在窗边朝外望去,能俯瞰大半个西辅。
时至今日,她已经被她妈领来西辅将近一个月了,从体感上来说,西辅和东辅似乎也没什么不同,都是北方的城,有着同样的硬朗与豪迈,也有着同样的热情和自来熟。唯一的区别是西辅没有东辅那般山清水秀,没有一条如同大动脉似的贯穿全城的大河,西辅比东辅要干燥旷阔的多。
但西辅人总是不承认他们没山没水,只要一提这里的干燥,他们就说:不不不,我们有大水库。
呵,哪个城市没有大水库?就显着你们西辅了?
总而言之,夏黎桐不习惯在西辅的生活,她想回东辅,但是却回不去。
她妈在西辅也有不少生意,经常来这里出差,一来就是十天半个月,为了方面居住,干脆在这里购置了一套房产。
那天她向她妈坦白了自己和孟西岭之间的“感情”,惹得她妈怒意勃发,强行把她带来了西辅——这是夏黎桐预料之外的事情——并且还拿走了她的身份证,停了她的信用卡,雇了个阿姨一十四小时盯着她,还在西辅的家中安装了监控,让她处处受制、寸步难行。
明天下午,她就要飞往美国去了。
为了规避她再和孟西岭见面的可能性,她妈甚至把她原定的航班取消了,又给她订了一张直接从西辅出发的机票。
但是她今天必须要见到孟西岭。
她的目的还没达成呢。
夏黎桐撩开窗帘后,朝着楼下看了一眼,迎着日出东方的灿烂艳阳,在东南方向的某条街道上看到了一辆停在路边的红色轿车。
应该是祁俊树吧?
她没有身份证,不能乘坐公共交通,只好联系了米璨,借用了她的车,让祁俊树开着车来西辅接她——要不是因为现代人太依赖网络,怕她错过什么重要讯息,影响她去学校报道,她妈肯定连手机都要给她没收了。
她和祁俊树约定的是早晨六点半在小区门口见面。
夏黎桐着急地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快六点半了,但她却没收到任何消息。无奈地放下了窗帘,思考片刻,她决定提前行动。
行李已经提前收拾好了,一拎就能走。夏黎桐迅速穿上了袜子,换上了一双白色的运动鞋,拎上提包,然后静悄悄地打开了房门,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现在才六点多一点,阿姨正在厨房做饭,她妈还没起床,客厅里空无一人。
夏黎桐无声无息地走到了家门口,将攥在手中的白色信纸放到了鞋柜上,然后迅速打开了房门,闪身溜了出去。
那张信纸是她给她妈留的,上面只写着一句话:出门散心了,别找我,明天下午机场见。
夏黎桐跑到小区东门的时候时间刚好跳转到六点半,一辆红色的大众轿车准时地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车头上挂得是东辅的牌照。
轿车还没停稳,夏黎桐就伸出了手,迅速握住了车门,拉了一下没拉开,气急败坏地拍了一下车窗:“开门!”
“咔哒”一声响,示意着门锁开了,夏黎桐立即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身形敏捷地钻进了车里,一边关车门一边连声催促祁俊树:“快走、快走!”她生怕她妈会追出来。紧接着,她又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你怎么不提前给我发消息呢?急死我了!”
祁俊树熬夜开了一晚上的车,本来就又累又烦,听完夏黎桐的抱怨之后,更烦了,气急败坏地瞪了她一眼,咬牙切齿:“把你的嘴给我闭上。”但他还是按照她的要求迅速踩下了油门。
清晨的马路上人少车少,又是一路绿灯,过不多时,他们就开出了四五个路口。
成功“脱身”,夏黎桐终于舒了口气,将一直紧张地抱在怀中的托特包扔到了后排座椅上,系上了安全带,但是嘴巴却依旧没闲着:“你是不是早就到了?早就到了为什么不早点给我发消息?我还以为你迟到了!”
祁俊树言简意赅:“吃饭去了。”
“你吃饭去了?你竟然自己吃饭去了?”夏黎桐都有点生气了:“你给我带饭了吗?”
祁俊树没好气:“我他妈怎么知道你没吃饭?”
夏黎桐怒不可遏:“我从家里偷跑出来的,你说我吃没吃?”
祁俊树毫不留情:“没吃你就饿着。”
“……”
tā • mā • de!
夏黎桐气得直咬牙,超级想跟祁俊树吵架,但看在他熬夜给她当司机的份上,强行忍住了,索性把胳膊往胸前一抱,甩头看向了车窗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生闷气,同时在心里暗搓搓地想:最好饿死我!饿死我之后变成厉鬼缠你!
又朝东开了一个路口,车身突然在路边停了下来。夏黎桐先是一愣,紧接着便不高兴地蹙起了眉头:什么意思?罢工了?
就在她准备找司机麻烦的时候,祁司机忽然开了口:“我给你一分钟时间去买饭,超过一分钟我直接开车走人。”
夏黎桐:“……”
她这才注意到,他们的车正停在一家早餐店的大门前。
祁俊树:“计时开始了,你还有五十五秒。”
夏黎桐:“……”
好你个祁俊树!王八蛋!
但她现在已经没时间和他计较这么多了,毕竟,只剩五十几秒了。
夏黎桐迅速解开了安全带,如同一条孟加拉豹猫似的迅速跳下了车,手撩裙摆,风驰电掣地朝着早餐店冲了过去,人还没站稳呢就已经打开了扫码支付功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买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又风驰电掣地跑回了车上。
祁俊树一直给她记着时呢。夏黎桐重新钻回车里的那一刻,他不慌不忙地开了口:“挺快啊,还剩五秒钟呢。”
夏黎桐紧紧地抱着争分夺秒、辛辛苦苦买回来的包子和豆浆,气喘吁吁地说了七个字:“我、迟早要、杀了你。”
祁俊树:“随便。”说完,他就重新踩下了油门。
夏黎桐狠狠地剜了祁俊树一眼——眼神要是能shā • rén,祁俊树已经在她眼皮子底下死了一百遍了!
她刚刚痊愈的肋骨都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靠在椅背上喘了好久,夏黎桐的呼吸才逐渐平复,然后她车窗降下了一小半,开始吃早餐。
拼了命买回来的包子,吃着就是香!
吃饱喝足后,她将垃圾收拢了起来,暂时放到了驾驶座与副驾驶之间的储物盒上,然后关上了车窗,又关心十足地问了祁俊树一句:“你困么?累么?还能开么?”
净他妈问废话!祁俊树没好气:“我不能开你来开?”
夏黎桐两手一摊,理直气壮:“我又没驾照。”
祁俊树:“那你问个屁。”
夏黎桐:“我不是担心你疲劳驾驶吗?怪不安全的,我又年纪轻轻的……”
“……”
呵,真是知道惜命啊。
祁俊树冷笑一声:“信不信你要是再多说一句话,我就开着车和你同归于尽。”
夏黎桐:“……”
为了活命,她立即安静如鸡。
祁俊树终于落得了一个清闲,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
其实夏黎桐有点困了,但她不敢睡,用手机打开了导航,一直盯着看。即将上高速的时候,她忽然说了句:“西辅到东辅之间有十三个服务区,距离咱们最近的一个是F市服务区,距离咱们大概半个小时车程,你可以去那里休息一会儿。”
祁俊树没多说别的,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也确实是累了。
到了F市服务区,祁俊树将车停好后,解开了安全带,将驾驶位的椅背朝后放倒,几乎是往下一躺就睡着了。
夏黎桐靠着副驾驶,看了祁俊树一眼,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疲惫和乌青,内心微有些歉意和心疼……其实,小清高这人吧,也就是嘴毒了点,但还是关心着她的,不然也不会一话不说开着车来西辅接她了。
她尽量把呼吸放缓,不发出一丝一毫影响他休息的杂音,然而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却忽然震动了一声,吓得她赶忙开了静音,然后才查看消息。
是学校里面的那个叫司尧的小学弟给她发来的微信:姐姐,你是明天的飞机么?
司尧比她小一届,却比她小了整整三岁,和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好妹妹陆沁是同届生。她早就看出来了,陆沁很喜欢司尧,于是,她就把司尧养成了自己的刀,让他心甘情愿地替自己砍人。
不过话又说话来,司尧这个小家伙,确实是有点可爱,像是一只天真单纯的小仓鼠似的,你跟他说什么他都信,并且还信得坚定不移。而且她都已经毕业了,这小家伙还是会经常联系她,有时是关心一下她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时会跟她抱怨一下申请季压力大、求她安慰他一下。
她从来不会拒绝他的关心和求安慰。刀也是需要时常保养的,不然等哪天需要拔刀出鞘的时候,刀刃钝了怎么办?
夏黎桐打字回复:是啊,怎么啦?
司尧:我准备申请布朗大学,明年去找你!
布朗大学也位于美国的罗得岛州,甚至还和夏黎桐所申请的那所大学同处一个市。
夏黎桐怔了一下,哭笑不得地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回了句:好呀。
司尧立即回复:那姐姐你一定要等着我,我今年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夏黎桐笑着回:行。
司尧:突然好有学习的动力,我去学习啦!
夏黎桐:加油哦。
司尧:一定!后面又附带了一个努力奋斗的表情包。
夏黎桐不得不承认,小弟弟确实是比老男人好糊弄,也比老男人听话乖巧的多,还懂得心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