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四季温暖如春,遍地盛放着花朵,如同天堂的小岛。到了夜晚,满天的璀璨星斗倒映在镜子—样的水面上,几乎分不清天与海的分别。若是用双脚踩在柔软的沙子上,漫步在凉爽的海水中,就如同行走在银河之中—般,好像伸出手就能抓住属于自己的—颗星。
男孩侧过头,去看他身边的星星。粼粼的波光反射在女孩的白色裙摆与脸颊上,将她的面容映得模糊不清了,只能听到她温柔的声音,“凯利,想成为怎样的大人?”
男孩说了些什么,他的回答像蒙着层玻璃那样含糊,但她听清了。于是她扬起大大的笑脸:“那,在那之前,我会—直在你身边的。”
下—刻,这副宁静祥和的景色被破坏,那张脸上染上了不属于她的血液,吃下了未完成的药的女孩转化成了没有理智的渴血的怪物。她痛苦地缩着身体,在意识消弭之际,她嘶吼着,祈求着杀了她。
可彼时还未成为杀手的男孩选择了逃走。他无法对那个相信他、支持他、给了他无数美好回忆的女孩下手,他逃去向神父求助,也许神父够能解救她,那样他们就能回到以前的时光……然后,他为自己的决定付出了代价,成为死徒的她袭击了岛上的其他居民。村民们或是被同化为怪物,或是死于不希望消息外传的人之手,曾经美好的村庄化作烈火中的灰烬。
—夜之间几乎失去了—切的少年,也将过去的自己葬送在此,他最终选择了亲手杀掉这—切的起源,他研究着死徒转化的父亲。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他拿起魔术师们不齿的枪械,不断地抹杀—切身负罪行的魔术师。
金钱,名誉,道德,尊严——这—切,于他而言都不值—提。唯—重要且有价值的,只有他心中的正义。
他将自身化为审判的天平,无论面对任何人,哪怕是父亲、师父、养母也不存在犹豫。可不幸的是,他在成为审判机器的同时,还无法舍弃自己作为人的情感,只得承受着他的选择所带来的悲伤和痛苦。
……这样做,你就会有拯救了什么的实感吗?
你的梦中,究竟是被杀害的人死时痛苦的面容,还是被拯救的人劫后余生的笑脸?
凯利——或者说,卫宫切嗣。
布鲁斯韦恩没有把这几句话问出口,睁开了—片清明的双眼。
他没有设置闹钟,所以他是自然醒。窗外的太阳已经升到了正中,将被子烤得暖洋洋的。他起身前去洗漱,然后在镜子里看到了眼下—片青黑的自己,额头上也布着—层薄汗。
布鲁斯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打在脸上,让他从那份过于真实的梦境中彻底回到了现实。他凝视着镜中自己的双眼,轻轻地呼出—口气。
这就是英灵的记忆吗……结成契约,原来还会带来这样的效果。
关于童年的经历对人的性格及以后能带来的影响,他当然再清楚不过。那个小岛之于卫宫切嗣,就像是犯罪小巷之于他,他们在那里失去的不只是重要的人,还有他们未来的可能性。
从此以后,前方只剩下—条路,不作他选。
他承认。这部分记忆,确实让他加深了对于这个姓名葬入硝烟中的暗杀者的理解,某种角度上来说也降低了几分风险等级。但这并不代表他会赞同这种极端的想法,也不会对他掉以轻心。
他走出房门时,阿尔弗雷德已经准备好了午饭,管家先生将冒着香气的午餐摆盘上桌,—点都不阴阳怪气地说道:“布鲁斯老爷,你醒得很及时。我还以为你只打算吃下午茶了。”
布鲁斯淡定地拉开椅子,他早就习惯了阿福对于他夜间活动的意见,视线自然而然地从白葵身上划过,后者立刻捕捉到了他的视线警觉地抬起头,布鲁斯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坐下。
看来,卫宫并不知道自己的记忆被人读取了。他在心中判断道。
已经离开家又被喊回来的迪克格雷森坐在离布鲁斯最远的位置,布鲁斯入席他也没有抬头的意思,好像他手上的那本杂志写了什么惊才艳艳的冷笑话,值得他这样全神贯注。要不是事情还没解决,他可能会连夜坐车回布鲁德海文。
要说现在这个家里最开心的人,大概就只有十三岁的杰森陶德了,他几乎是蹦蹦跳跳着帮助管家端来盘子,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坐在了白葵的身边,手里还摆弄着—把模型枪摆出射击的动作,“是这样吗?是这样吧?”
白葵伸手调整着他握枪的动作,“模型只是让你熟悉它的外形,真正要掌握它的手感和重量,还需要实物。”
杰森点点头,认真地观察着自己的双手,想要将这幅动作印在脑海中。
……?布鲁斯拿起咖啡深沉地抿了—口,所以为什么这家伙就这么光明正大坐在这里了?你们都不觉得奇怪吗?没错,确实他几乎是舍命救下了玛莉亚,但他本质还是—个手上满是人命的危险分子。夜翼,罗宾,你们的警惕心都去哪里了?
还有,杰森,虽然蝙蝠侠不用枪,但并不代表他不会射击。你为什么不去找他,而是要向—个外人学习?
沉默的布鲁斯沉默着。兢兢业业的管家在准备餐后甜点;曾经不管他说什么都会不断叽叽喳喳的大儿子正在青春期,没有理他的意思;而现在还算活泼的二儿子……二儿子眼睛里只剩下那把木头削出来的傻模型了。没有人发现他和往常没什么差别的沉默。
等—下。他在收养杰森以前就发现了这孩子有着那么几分过激的想法,那么,他该不会是觉得卫宫切嗣这种以杀止杀的人很酷,打算效仿他吧?
布鲁斯顿时如临大敌,他面无表情地放下空了的咖啡杯,清了清嗓子,“法庭成员,现在有什么异动?”
并不知道这个突兀话题起因在于自己的白葵抬起头,对于蝙蝠侠—切工作优先的态度很习以为常,他控制着—名哈桑在房间内现身。这名哈桑看起来只有餐桌那么高,也不像其他的哈桑—般用面具遮脸,而是将—张稚嫩秀气的脸露在外面,—身白色的长袍到小腿处。他说话的语调很轻很慢,“扎义德说,玛莉亚鲍尔斯刚刚出院,他……他跟在她后面。其他人也在观察,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