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女人似乎想要向后走,男人却僵持地停在原地,他们都微微蹙着眉,嘴角扬起一点角度,却并不是微笑,更像是歇斯底里的前兆。
镜头中间是他们身后的山脉,其实还有很远一段距离,钟寻却巧妙地将它卡拢在镜头里,陡峭的山脊恰好成为一条模糊又清晰的中线,重合在这对夫妻交握的手上,像一道天裂。
好好的恩爱夫妻,拍成了光影割裂,貌合神离,任凭谁看到,就算再不懂摄影,都一眼能体会到什么叫分崩离析。
“呃……”楚听冬喉结上下滚动,一时间竟然没能发出声音。
他知道这小孩儿又倔又犟,心里敏感,就像揣了十头驴,但这还是头一次这么直接又震撼地体会到,摄影带来了很强烈的冲击力。
就像钟仲林瞧不起他的狐朋狗友,钟寻也瞧不起钟仲林的那群牌友,钟仲林揍他就像场十几年如一日的表演,这些人就是从不缺席,永远兴致勃勃的观众。
他甚至想过要从楼顶跳下去,不是想死,他还没活够,他就是想摔得血肉模糊、四分五裂,好让这栋楼都变成凶宅。
包括钟仲林在内的所有人从此都得流浪街头,去住桥洞和臭水沟。
但后来长大一点,发现不太可行,也就抛弃了这个念头。
钟寻发完就后悔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敢发给楚听冬,就像告状似的。
但他从来不会对宋一锦他们流露出这一面,这跟打架斗殴不一样,学校里打架不会被瞧不起,反而大部分男生都觉得挺帅的。
而且他是宋一锦他们的老大,就算只混一中这条街,也不能退缩,不能软弱。
这些照片是另一种剜骨剖心的恶意,满腔都是淋漓的坏水,骨头缝或许都是焦裂的黑,是他心底所有的恶劣,一点也不干净。
他后知后觉地咬紧了嘴唇,还想挂掉视频。
但他早上都已经挂了一次电话,再挂一次,他觉得楚听冬会不高兴。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像我这种名声很差,又浑身带伤的混混,一看就很麻烦,”钟寻转过头,很快地笑了一下,接着轻声说,“万一拍个照因为我惹上麻烦,那不是很不值得,哈,反正我一直是这样的,也改不掉了,将来说不准真的会去坐牢,别来找我是好事,谁会喜欢有案底的人给自己拍照,我拍得也很难看,说不定会把他们都拍得怪模怪样的……”
他说得浑不在意,脸上还一直笑着,嘴唇薄薄的红,很柔软的样子,说出的每个字却都像锋利的刀子,只不过刀尖是冲着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