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车前灯在地面划出一道弧线,发动机低鸣,轿车很快消失在狗场内。
“晒不晒。”沈峭终于开口,声音很哑。
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程斯蔚嗯了一声,说:“有点儿。”
“进去吧。”沈峭想要去拉程斯蔚的手,但现在两只手都被占着,要拎包,还要替程斯蔚挡太阳。
往狗场大门走的时候,程斯蔚终于看见了另一个人的样子,个子不高,皮肤有点黑,头发剪得短短的,单眼皮。程斯蔚的心脏在狂跳,还有点耳鸣,导致他没办法把这个人的脸记下来,甚至无法给出任何更加具象的评价。
沈峭推开大门的时候,那个人终于动了一下,程斯蔚从余光里感觉到他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小声喊沈峭“阿肖”。门推开,沈峭挡着门让程斯蔚进去,然后转过头,声音很低地说:“你别跟进来。”
一直到走进房间,沈峭都没再回过头。屋里的空调开着,凉气很足,程斯蔚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开水,笑了笑说:“你也太小气了吧,招待客人就倒杯热水。”
正在关门的沈峭怔了几秒,然后回过头看他,说:“我没有招待客人。”
程斯蔚点点头,坐在凳子上,看着沈峭走到他面前,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你生气了吗?”伸手打开台灯,程斯蔚仰着头看沈峭,毫不犹豫地回答他说:“生气了。”
听见他的话,沈峭抬起来的手犹豫几秒又放下,停了好一会儿,才说:“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道歉。”程斯蔚语气很轻松,他伸手抓着沈峭的手腕,又问:“你刚刚抬手干嘛?”
话题转移的太快,沈峭一时间有点跟不上,只能诚实回答说:“打算抱你。”
程斯蔚笑了下,伸手攥着沈峭的衣摆把他拉近,手换上他的腰。沈峭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很淡的皂角味,带着被阳光暴晒过的气息,对于程斯蔚来说,这就是他离夏天最近的瞬间。
“想抱就抱吗。”程斯蔚吸了吸鼻子,头靠着沈峭的小腹,“还打算什么。”
沈峭又走近一点,手不轻不重地摸着程斯蔚的头发,头发很软,手插进发间的时候,发丝会顺着指缝往下滑。
“今天凌晨,我去找董力谈辞工的事,他告诉我,我欠的钱都还上了。”
程斯蔚盯着地板上的圆形阴影,小幅度地点点头:“嗯,然后呢。”
“打算去接你的时候告诉你,不知道——”沈峭的声音顿住,于是程斯蔚抬起头,下巴蹭着沈峭紧实的腹部,替他补上后半句:“不知道他会过来找你。”
“是。”程斯蔚的下巴弄的沈峭有点痒,但他又不想往后退,只好硬忍着,低声说:“我会把钱还给他。”
“为什么要还?”
不等沈峭接话,程斯蔚语速很快地说:“欠的钱本来就跟你没关系,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现在把钱还了,都是他应该做的。”
“他还应该赔你一笔精神损失费,还有一根手指。”程斯蔚说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语气愤愤不平,甚至环在他腰间的手都在用力。好久都没听到沈峭的声音,程斯蔚抬起头,发现沈峭正在看他。
脸被灯光打亮,显得无比柔和,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程斯蔚忽然觉得,沈峭刚才根本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事实的确是这样,在刚才的几秒钟时间里,沈峭只看见程斯蔚很红的嘴巴一张一合,碎发随着动作轻微颤动。他完全不在意有没有人替他还那笔钱,有没有人断手断脚。
程斯蔚好漂亮,刚刚的几秒钟里,沈峭只在想这个。
“他还在外面等。”程斯蔚往窗外看了一眼。
沈峭没回头,平静地说:“我去让他走。”
尽管程斯蔚很不想承认,但他还是要问:“会不会很难开口。”
沈峭的答案给的干脆利落:不会。
程斯蔚不知道沈峭是怎么说的,沈峭出去之后,程斯蔚走到窗边,看着沈峭走过去,没说几句话,对面人情绪就变得激动,伸出手想要去抓沈峭的手,但被沈峭躲开了。
这个场景看的程斯蔚眼痛,尤其是沈峭转头往回走的时候,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的那个人忽然转头朝他看过来的那一眼,程斯蔚没有避开,隔着玻璃和他对视。
不是作为胜利者的炫耀,只是单纯表明,我一步都不会退。
但那个人应该没有看懂,因为第二天中午下课,程斯蔚走出学校大门,外面太阳很亮,程斯蔚望向远处的时候不自觉眯了眯眼,隔着熙攘的人群,他看见站在大太阳下的小时。他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颜色破旧,与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