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收据压在手机下面,严栩在心里又默默提醒自己一遍,如果明天见到池烨,一定要还给对方。池烨手指上的伤一看就是工伤,肯定得拿收据报销。
想起池烨,严栩紧巴巴的心口像被羽毛轻轻扫过,眉心也跟着舒展开来。
他想,其实今天也不算糟糕。
有人陪他过生日,跟他说了生日快乐。他许了心愿吹了蜡烛,也吃了蛋糕,挺好的。这样想着,他脱掉身上的米色毛衣,转身走进了浴室。
第二天,严栩照常早起开店。
中午快一点时店里的食客才陆续散去,连着三个多小时的忙碌终于告一段落,他揉了揉酸痛的腰和脖子,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
这时,耳畔响起“咚咚咚”敲玻璃门的声音。
他本能地循着声音望去,见池烨正站在店门口,高高大大一个人,挡住了外面一半光线。
“怎么中午来了?”严栩面露惊讶地问道。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池烨和工友从不在中午过来。他们在餐桌上闲聊时,他听了一耳朵。从工地到饺子店要是走路得二十分钟,来回一趟就四十分钟,中午休息时间本来就不多,不如在工地食堂吃两口大锅饭,晚上下了工再出来吃顿饱的。但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这么问很失礼,人家到他这里来除了吃饭还能干嘛,又马上改口:“先进来坐。”
池烨摇头:“我身上太脏了,就不进去了。”
严栩上下看了一眼,池烨穿着一套藏青色帆布工作服,衣服上蹭了石灰、水泥灰,但说不上有多脏。他听池烨话中的意思是有别的事,于是说:“不脏,进来吧,外面冷。”
池烨还是说:“不用,我是来给你送点东西。”
“东西?”
严栩不明所以,但池烨已经转身走向不远处停着的一辆摩托车,把车屁股架子上用绳子绑住的一样东西取了下来。
池烨走迎面走来,垂眼看着手中的盒子,酝酿片刻才把东西递出去,结结巴巴道:“生、生日快乐,这、这是礼物。”他陡然看到自己手上还戴着脏乎乎的尼龙手套,忙用牙齿叼着一角脱下来,低声解释,“骑车风大,忘摘了。”
严栩呆滞地看着池烨摘掉已经勾线、起球的尼龙手套,又看着对方重新把一个尺寸不小的商品包装盒递过来,通过盒子上的图案可以看出来,是一个颈椎按摩仪。
他的脑子是懵的,半晌没能做出反应,直到池烨局促不安地问:“你是不是不喜欢?要不等你有时间我带你去买?”他这才回过神来,忙说:“不是,挺喜欢。”又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送给我?”
池烨点头:“我工友说生日礼物要第一时间送出,昨晚太晚了,店铺商场都关门了,早上我们上工早,又都没开门,所以、所以现在送来。”
严栩这才明白,池烨为什么中午出现在这——对方中午下了工去给他挑礼物,又第一时间送过来。他的心情很复杂,开心、感动以及心虚,昨天他就是心血来潮叫住了对方,那盘寒酸的煎饺实在配不上眼前这套一看就不便宜的颈椎按摩仪。
“我不能收,”严栩深吸了口气,笑了笑,“太贵重了。”
“不贵,”池烨把按摩仪又往前递了递,“你请我吃饭,不送东西的话太失礼了。”
“那个不能叫吃饭……”严栩内疚不已,“就是一份煎饺而已。”
池烨固执地说:“那也是吃饭,你邀请我和你一起过生日,我很开心。”他暗自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又补充道,“这个东西你不要的话也退不了,我看你经常按颈椎,应该用得着。”
严栩心里很难不触动,抬眸看着眼前池烨殷切、真挚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不忍心说出口。他暗自考虑,要不这两天有空了正经请池烨吃顿饭?想了想,觉得这样是可行的,才伸手接过礼物:“行,那我收下了,谢谢你的礼物。”
池烨眼尾稍稍一扬,又细心叮嘱严栩每次用两次,每次不能超过十五分钟,要是用了感觉不舒服就不要再用了。
严栩认真听着,时不时点下头应一声。
池烨意识到自己似乎话太多了,便摆摆手说该走了,下午还得上工。
目光扫到包着纱布的伤口,严栩想起来收据的事,连忙把收据拿了出来。
“谢谢,”池烨说,“我原本还打算去问问能不能重开一张。”
严栩盯着池烨大拇指上已经变得脏污的纱布,问道:“是工作弄伤的吧,施工员不给你放个假吗?”
“放了,”池烨不动声色地把手背在身后,“昨天放了一天,看着包的严实,其实不严重。”
“那这几天也要记得按时换药。”严栩猛然想起池烨是急匆匆赶来的,“还没吃午饭吧,快进来,我给你煮完面或者饺子,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