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式军火的投入,让曦光成长的速度加了一个推进器,阿尔杰开始变得忙碌起来,和他一起忙的,还有不到他半条腿高的连妖,抱着账本满处跑。
一时间,谣言四起,传来传去,不知什么时候,连妖就被传成了他是阿尔杰的私生子。连妖听说后破口大骂,被爸爸阿尔杰揪着领子扔进了账本堆里。
那些高端的武器无法卖出去,金黛轲研究了两天,亲手拆了外观,重新组装成最常见的模样,留下来给曦光的核心成员用了。
守冰一边掌管后厨,一边学着训兵。
前面一片热火朝天,后面一间小房子里,却有个一直昏迷不醒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
康犬愣神许久,肢体才从僵直状态缓过来。
记忆仍旧停留在上将用精神力切开他手脚筋的那一刻。他背叛了上将,只有死路一条,可为什么……
他……没死?
康犬吃力地抬起手,对着阳光看了看。
自手腕往下,都是冰冷的金属,这是机械手,还没有贴上人造皮肤,骨骼构造都十分清楚。由于他极不适应,机械手的反应很迟钝。
另一只手也是。
还有他的双脚,都是机械假肢。
康犬尝试着下床,可身体太虚弱,仅仅是一个翻身的动作,都已经叫他满头虚汗。
“我劝你最好还是好好躺着,我学生费了不少功夫才把你救回来的。”
康犬一惊,倏地抬头看向窗边,瞳孔骤然紧缩。
‘上将’这两他叫了六年的字,差点就脱口而出。
窗边站着一个面容清隽温和的青年,笑吟吟地拨弄着窗台上一朵盛开的白花。
他轻轻点去花瓣上的一颗露珠,才回眸看过来,一双金瞳清澈透亮。
“你好,我叫兰遐。”
兰遐。
……不是上将。
康犬剧烈加速的心跳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冷静下来。
无人知晓他心中刚才掀起了怎样的巨浪,他在上将身边六年时间,早就已经将上将的声音、身形、小习惯刻在了记忆里。
这个人和上将的身形真的很像,如果换一个发色、瞳色、再戴上面具……他没忍住再次打量了兰遐一眼。
片刻后,他才低下头,声音嘶哑:“多谢,我叫……”
康犬顿住。
“我叫,犬。”
他说道。
“奇怪的名字,不过也很好,犬是忠诚的陪伴者,”兰遐微微一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小冰说,他是在鼠脊城的盐水巷把你捡回来的,捡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奄奄一息。”
犬是最忠诚的陪伴者。
康犬勉强一笑,“谢谢相救。”
兰遐顿了顿,眼神带着审视:“你的手脚被人以一种利落的手法砍断,断口却很适合承接假肢,重伤如此还能活下来,身体素质想来也极好,你——”
“是什么人?”
鼠脊城……
这里是西北星域的地盘。
康犬想不通,不灵活的机械手动了动,他怎么会出现在西北星域。
兰遐看他一眼,淡声道:“我那几个学生现在还没经历太多的风雨,我这个做老师的,要确保他们的安全,如果你今天不能给出一个交代的话,我不介意亲自动手。”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个名为兰遐的青年,说话的声音和语气都是温和的,可康犬确然感受到了淡淡的杀意。
他不在乎。
对他而言,他其实已经死过一次了。
如果不是心理藏着那份肃清计划的秘密,现在让他即刻去死,他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康犬先回避了兰遐的问题,声音低下去:“……可以给我一个没用的光脑吗,我想,查一下东西。”
兰遐没说话,朝他轻轻颔首,转身出了这间房。
过了没多久,就有人送进来了一个全新的光脑,离开的时候还关上了门,给了他充分的空间。
满足一个可能存在威胁的,陌生人的请求,一种是善良到蠢,另一种是有足够的强大的自信,相信那个人不会伤害到自己的利益。
显然,那个叫兰遐的青年属于后者。
康犬自己原本绑定身份的光脑已经被销毁,只能以游客的身份进入星网。军部官方的内网他已经进不去了。
操纵着生疏的机械手,他搜索了自己的名字,原本以为会看到无数对‘康犬副官叛变’的唾骂,却没想到——
一片空白。
除了和他重名的那些人,他这个人就像是被谁凭空抹去了一样,包括之前的经历,甚至是边边角角的军方小料。
这……这不可能!
怎么会没有?
明明这么大的事情。
可是星网舆论风向一直控制在帝都行政处的手里,军部的内网消息一贯封锁的严格,如果有人不想让这些东西出现在大众眼前,那就绝对不会找到半点踪迹。
康犬从清晨找到太阳西下,仍旧什么线索都没有。
一点都没有。
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叫康犬的人,在第一军团做过副官。
暗金色的夕阳光芒斜斜穿过窗户缝隙,康犬终于抬起来僵硬酸疼的脖子,茫然到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他目光落在窗边装饰用的落地长镜上,忽的愣住了。
紧接着,他狼狈掀开被子,机械脚用不习惯,他摔在地上,却顾不得疼,爬到了镜子前,死死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
这不是他原本自己的脸。
这张脸不难看,天然带笑,即使是生气惊怒,也像是藏着笑似的,和气而俊朗。
眼睛的颜色变成了琥珀色,虹膜不是他原来的。
断手足,换脸,换虹膜。
被弃在西北星域。
搜不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他过去所有的一切,都被强制断开了,包括他的家人在内,没有人能证明他是‘康犬’。
万事皆消,一切从头。
就好像挺过惩罚之后,一场冷酷且残缺的新生。
……只有一个人能办到。
[“副官,你都不会笑吗,总那么严肃干什么?”]
[“康犬,在我身边办事是苦差么?从来没见你笑过,影响心情。”]漫不经心的声音里藏着一丝不太清晰的戏谑,清晰地在康犬脑海浮现。
他武官出身,最不怕吃苦受累,流血流汗,严谨和肃然几乎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这张被换上的笑脸,宛如小孩子出气的恶作剧一般,轻易就打破了他坚守的那些刻板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