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叶澜舟身后不远处,坍塌的碎石废墟动了动,闪避不及的向壬曦从里面爬出来。
看起来灰头土脸,满身狼狈,但事实上并没有受太重的伤,都是些皮外伤混着尘土刺得伤口钝钝的疼。
在这种时候,纵然有满心的疑问,叶澜舟还是会下意识地选择保护他,在紧要关头将他推到安全的地方。
向壬曦咳嗽了几声,心底有些懊恼,却来不及后悔。
现在他只希望叶澜舟不会出事。
等到视野重新变得清晰,向壬曦连忙抬起头,搜寻叶澜舟的身影。
叶澜舟跌坐在血泊里,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向壬曦,他正死死盯着穆言深的脸。
总觉得有些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他。
“你……是谁?”叶澜舟哑着声音问道。
向壬曦随着他的视线继续抬头,正对上一双熟悉的金色眼瞳,满是讥诮与冷意,看得他心头一跳。
仿佛无形的巨石从天而降,压得他动弹不得。
那瞬间,他便回想起了还在南州基地的那个晚上——
那个莫名闪现的人影,一双令人胆寒的诡异双眸。
心理上莫名的畏惧根本控制不住,反馈到生理反应之上便是不由自主地颤抖。
向壬曦想要提醒叶澜舟危险,然而哆嗦着嘴唇,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甚至下意识手脚并用,又往后面的废墟躲了躲。
穆言深也仅仅只是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连一秒钟都没有停留到,便将视线转向了远处。
他可不是专程过来跟叶澜舟扯皮的。
对于叶澜舟的疑问与向壬曦的畏惧,穆言深都没有放在心上,反倒嫌弃他们慌乱的心声太过嘈杂,以至于叫他听不清楚远处的声音。
“你能不能稍微低调点,万一后面还有其他活人呢——”
贺子月才刚刚从下面爬上来,看到下面的人时愣了一下,但不是因为意外于叶澜舟和向壬曦的存在。
她止住话头,脱口而出另一句:“哟,这两个还活着呢?”
不敢置信里面没有丝毫的怜悯与庆幸,反倒还夹杂着几分微妙的遗憾。
穆言深轻啧了两声:“也就剩运气好了。”
贺子月扬了扬眉,余光扫见旁边的深坑,视线又定格了片刻:“那是什么东西?”
穆言深说:“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贺子月眯了眯眼睛,依稀看见漆黑的坑壁上有什么东西反射着亮光。
废墟之中的电子线路都已经断裂失效,但结合之前监控里看到的画面,她很快猜出来那是什么东西。
“那些人是想把那两个人喂异种?”贺子月又去打量叶澜舟和向壬曦,“这也不够分啊。”
像是看死猪肉一样的眼神,看得叶澜舟都冷汗直冒。
毫无疑问,这两人都认识他们,而是都怀揣着一定的恶意。
叶澜舟脑子转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们。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他自然不会畏惧两个年轻人的挑衅围攻,无论是远程的射击,还是一对一的近距离单挑,他都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任何人。
但一个人实力再强,也架不住铺天盖地的群体攻击。
旁边是虎视眈眈的变异异种群,前面是带着敌意的陌生人,身后有需要他保护的向壬曦。
自己身上还受了伤。
叶澜舟再自信也无法保证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全身而退。
异种无法沟通,叶澜舟只能看向有理智的人类。
他伸手按住还在流血的伤口,刻意放缓了语气,又一次问道:“你们是应辰基地的人?”
贺子月像是才想起旁边这还有个能说话的活人,扫了他一眼,冷淡地回道:“不是。”
说着转回头看向穆言深,又说道:“阿离他们往东走了。”
她放松了几分戒备,也叫穆言深能看清基地内部的情况。
基地内部的研究员晕的晕死的死,仅有的活物几乎都是异种,正从各个角落里慢慢爬出来,几乎将整个基地里里外外地包裹起来。
密密麻麻的丑陋生物聚集到一处,看上去怪渗人的。
信号链接得断断续续,内部的电力供应系统似乎也遭受到了损坏,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断开所有的链接。
“我们得抓紧点时间。”贺子月脸色也严肃了几分,“东边就是他们的异种饲养场,一旦放出来不堪设想。”
两人扫了眼坐在地上的叶澜舟,眼神蠢蠢欲动,像是很想顺脚将他揣进坑底。
最后还是贺子月及时拉回了一点理智,低声提醒穆言深:“阿离会生气的。”
仅仅这么一句话,便叫穆言深瞬间偃旗息鼓。
他冷冷地扫了眼叶澜舟,像是在说“算你走运”。
破开外墙之后,里面就是四通八达的内部通道,穆言深和贺子月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同一个往东的方向,目不斜视地绕开了叶澜舟,径直走向了通道。
他们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蜿蜒的通道里,连带着交谈的声音也越来越远。
“……没什么人。”
“重要的人物应该提前转移走了。”
“剩下的都是弃子……”
“……他们想用叶澜舟来做诱饵引阿离?”
“愚蠢!”
……
叶澜舟的脸色发青,最后又不可避免地发白。
眼下的变故他还搞不清楚情况,但“阿离”两个字他是听得清清楚楚。
况且他来应辰基地的原因之一便是阿离。
结果阿离没见到,反倒是自己被人戏耍一通,丢在了陷阱中央。
另一边的向壬曦看到穆言深和贺子月走远了,才慢慢回过神来,鼻尖的血腥气也逐渐变得浓郁起来,他连忙爬起来,跑到叶澜舟的身边。
他有治疗的第二属性,虽然能力不强,做不到瞬间修复伤口,但在急救上还是能发挥一些作用的。
他摸向叶澜舟的肩,手心停在伤口的上方。
淡淡的柔光闪烁着,源源不断外涌的鲜血逐渐止住,叶澜舟因为疼痛紧皱着眉头,但面色稍稍好转。
向壬曦暗暗松了一口气,露出点欣喜的笑意:“澜舟,你没事……”
叶澜舟看向他,冷不丁地问:“你跟这件事,是不是有关系?”
向壬曦手一抖,险些按上叶澜舟的伤口,但他很快回过神,露出几分苦笑,说道:“有什么事,等我们活着离开这里再说吧。”
大局为重。
以往向壬曦跟在叶澜舟身边一起出任务,遇到意外情况的时候,他总爱这么劝说叶澜舟。
最重要的是保证自己能够活着回去。
除此以外的任何事情都是次要的,可以延后再讨论的。
包括对于牺牲队友的哀悼,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检讨,以及对责任的追究……
叶澜舟过去一向也是照做的。
生死的瞬间,时常就是那半秒之内的事情,必须要时刻保持着警惕,而不是将注意力分散到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可这一次他却一反常态。
明明刚刚他还在不计前嫌地舍命保护着向壬曦,此刻再抬头与他对视时,眼底却已经生出几分震惊与怀疑。
“罗槐的事。”叶澜舟死死盯着向壬曦的脸,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昨晚是不是见过他?”
向壬曦动作一僵。
但这一回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他反应更快了一些,面上不露声色地加深了笑意,抬起头,不闪不避地对上叶澜舟怀疑的视线,状似平常的模样。